从戎以来打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也历经过艰险的灭南之战,以身为军人为豪的闵禄或许曾在敌军手中受过无数的伤,但闵禄从未战死在沙场之上,可这一回,闵禄虽依然没死在敌军之手,但却死住一个内疚的自己人手上,这软闵禄怎能甘心?
那个杀了闵禄的殷泉,他有什么资格赎罪?倘若战士杀人得感到内疚,得接受道德上的谴责,那这世上还有人愿从军吗?他们定军人,军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斗,杀人不过足他们的天职,殷泉为了自己拚斗不过的心魔,却要闵禄也赔上性命,闵禄未免也死得太不值了。
据闻巴陵已遭齐王之兵拿下,凤翔已失退据之地,现下闵禄所属另一半的女娲营兵士泰半被杀被俘,他得用另一半的女娲营为遭闪在长安的凤翔杀出一线生机,尽速攻回长安解决掉轩辕营以救出凤翔。
他不能再让凤翔失望。
尔岱同样也不能再让石寅失望。
连日来派出数批部队前袭罗郡城,尔岱意在采敌虚实,在大抵已掌握敌况之后,针对罗郡城不利大军作战,尔岱命袭兵将女娲营引出罗郡城,有意与辛渡来场按仇之战。
自石寅以身作谏,从此面对宁渡皆小心翼翼的尔岱,为了能一报师仇,在日日派出袭兵的同时,亦不断在行辕中与众将军商议如何破辛渡之计,因玄玉已人长安并且成功地救出圣上,他们这支远比轩辕营早到的益州大军,可不能在此战中再拖下去。
左翼将军的目光,自石寅战死的那日起,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尔岱很明白左翼将军眼中针对他而来的仇痛是什么,在接受左翼将军口光鞭笞的同时,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心中自责与痛悔着。
他为自己初时的盲目与自大而感到懊悔,为石寅满腔不被明白的爱护之心感到心痛,只是人们总是在事情发生,来不及挽回之后才会懂得清醒,任由他再如何悲伤后悔,也不能令石寅一如以往地再重新站在他的身旁,再多的歉意,也换下回石寅为他牺牲的性命。
但在痛过之后,已成长的他知道他还是能为石寅做些什么的,他必须向石寅证明,石寅并没有为他白死,石寅将会以他为荣,而下再是失望。
排列成十十纵横的箭兵,在尔岱下令进攻之时,先以携着火种与油的劲远弩强射向罗郡城,企图以火攻逼出藏在罗郡城里的辛渡,不久,罗郡城中处处窜出熊熊烈火,冲天不散的黑烟亦遮蔽了罗郡城的天空,等在城外的尔岱,果然等到了为凤翔扼守最后生机的辛渡率军冲出城来。
再次面对益州大军,辛渡同上回一样,也很满意此次的对手。
赵奔与狄万岁这对师徒,称雄杨国之东,杨国以西,则行着石寅与晋王这对赫赫有名的师徒。一想到又能与此等对手交战,天生战士的血液就开始在辛渡的体内沸腾。
两军初时的攻守,就如以往其它战役一般,部照着前人所走出的路子来疟,先是箭袭,再是骑兵伍上前强攻,最后才是步兵们的肉搏。但辛渡却在开战后不再照着前人所给的路子走,他卜打这种墨守成规又耗时费力的愚蠢之战。
一匹匹全身覆以铁甲,铁甲外装上一根根利刀与战矛的马匹,在益州大军箭袭过后,自盾伍的后头冲了出来,直冲向正欲强袭的益州大军,马儿因马尾遭点了火,因此下顾一切地朝敌军横冲直撞,在马儿将敌军的前行军阵式冲溃,并让敌军的箭兵因此而死伤无数时,女娲营随即派箭上天,一根根从天而降的箭矢如密雨直下,硬生生地再削减无数来不及躲避王盾下的敌军。
苞在马儿后头失了马的骑兵,在箭雨方停时已来到敌军的面前,手持陌刀的步兵也联袂杀至,几乎将益州大军的前部给全数歼灭?
几乎,就不代表全部。
有过石寅的生死教训,因此尔岱格外谨慎地面对总有让人意想不到战术的辛渡,不惜牺牲前部的尔岱,运用厚盾将大军的主力中军重重防护得滴水不漏,在前部一溃敌军已冲王面前时,所有的厚盾顿时齐开,一根根战矛在同一时刻朝前疾刺,后头已跃上战驹的骑兵更持着大连陌刀跃过蹲踞在前头的盾兵,开始往前扫荡敌军,因敌军已无战马与骑兵可抗衡,战况顿时急转直下,益州大军开始全面反击女娲营。
因深明尔岱急欲为师复仇的心情,益州大军刻意在战场上制造出尔岱与辛渡独处的战场,让他俩在此决一死战。
没想到尔岱会用此种方法还以颜色,辛渡在战场上找到尔岱时,也不管女娲营是否会冈敌军的反击而陷入苦战,依旧神情愉快地迎向尔岱。
“石寅将你教得不错,”将陌刀重重架上尔岱的后,辛渡掩不住眼中的激赏,定瞧着尔岱。
“叫他大将军。”尔岱在手中的陌刀上使力,重重朝他一击,“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辛渡笑笑地问,“听说你们这对师徒不是为了个女人翻了脸吗?怎么你还急着为他报仇?”
“我要拿你的人头祭他!”
身在辛渡近处的前将军宋天养,在见辛渡与尔岱缠斗得难分胜负之时,清清楚楚看见尔岱眼底忿恨的他,不禁为辛渡感到担心。
同样在战场上觉得心底有愧的宋天养,虽是自疚于当年石守那一战任凭辛渡烧死石守城所有百姓,但他与殷泉不同,不悖于忠字的他,从没忘记身为一个军人的责任,他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忘怀过,若无辛渡,他们女娲营绝不会有今日的大恩。
因此当原本从容以对的辛渡,因受了复仇甚切的尔岱连番猛攻而显颓势之时,他的心中当下一紧。
一壁留心着女娲营战况,一壁又要接招的辛渡,脸上的笑意渐渐不再,尤其是当女娲营的箭兵全都遭敌军的骑兵扫尽,急着想自与尔岱的交手中月兑身,好重新指挥女娲营再战的他,却始终无法自缠人的尔岱面前月兑身。
心忧与分神,使得辛渡露出破绽。
尔岱手中的刀,去势又快又急,不偏不倚地捅向辛渡,在那问不容发的一刻,宋天养突自一旁窜出,急挡在辛渡的身前,硬生生地代辛渡受了这一刀。
当宋天养呕着鲜血怔看着尔岱时,站在宋天养身后的辛渡,不惜再拿宋天养当作人盾,先将自己手中的陌刀用力刺透宋天养的身体,直刺在尔岱的右胸上,再一把夺来宋天养手中之刀,在来不及退开的尔岱身上再补一刀。
宋天养几乎是僵站着身子立即死去。
因透过宋天养身躯再剌的关系,尔岱所受的刀伤并未伤及要害,他一手掩着胸口,勉强退开了数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还僵站在原地的宋天养,他不明白,为何宋大养竞愿意为辛渡而死,而毫发无伤的辛渡,脸上的神情则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不带任何感情地推开前头已死的宋天养后,卒渡将手上的刀柄翻转了一圈,随之握紧又再度冲向尔岱。
紧咬着牙关吃力地接下这一刀的尔岱,在见宋天养遭辛渡弃之不理,犹如利用完就扔弃、再无用处的东西后,霎时想起石寅凄惨死状的他,心火剧烈翻涌,不顾身上所受之伤,像头发狂的狮子般扑向辛渡。
这是辛渡从军以来所打过最刺激,也是最能让他竭尽全力尽情大显身手的一战,一种酣甜的满足感泛满了辛渡的心头,在这一刻,他行种自从登上高处后,就已许久不曾再有过的感觉,那种终于找到了个好对手,得偿所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