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告退!”不愿相信他所说是真,也一个字都听不进耳的乐浪,大声答道后,随即转身迈出行辕,跟在他身后的符青峰见了,也即刻追了出去。
在乐浪走后,站在玄玉身后的堂旭担心地看向他。
“无妨。”玄玉叹了口气,“暂且就由他去吧。”
自走出行辕后,一壁疾走回自己营帐的乐浪,在身后紧跟着的脚步愈靠愈近时,他在帐前停下了脚步。
“你想劝我?”他极力压下激越的气息,不想把怒气迁至旁人的身上。
“末将有一事想问将军。”踱至他面前的符青峰,知道现下再怎么劝他,他一字也不会听进耳,于是刻意转了个弯。
乐浪以手抹了抹脸,“有话就直说,这里无外人,别客套。”
他带着笑,“将军可知道我为何从军?”
只听余丹波说过符青峰原本是个山贼头子的乐浪,经他一问,顿时也不禁好奇起来。
“我符家世代皆是武人。”符青峰缓缓为他解答,“家父生前曾是已故大将军赵邑手下之右将军。”
“赵邑?”如雷贯耳的人名,登时让乐浪双眼一亮,“赵奔之父?”在前朝之时,他杨国曾多次率兵抵御南国皇帝派兵北攻之人,即是朝中大将赵邑,虽说赵邑已逝世多年,但只要提起这号人物,杨军之中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家父生前常说,赵氏父子,乃沙场上真英雄。家父之所以也让我从军,为的,就是希望我也能效法赵氏父子也做个英雄。”抬首看着漫天落下的细雪,符青峰的眼中有着期待与失望,“只是我看不惯军中权势派系,更受不了官场上的阴谋角力,因此,我宁沦为山贼也不想当什么英雄。”
他有些不解,“既然如此,你怎又会投效玄玉?”
神情似抹上一份回忆的符青峰,微笑地想起当年袁天印在将他给拐下山之前,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袁天印曾对我说过,我若真想见识什么是真英雄,我就得跟着大元帅。”现在想来,他之所以会跟着袁天印,也许就是为了想实现一个梦想罢了。
乐浪一手抚着下颔沉思,“袁天印所说的英雄指的是玄玉?”
“不,是另有其人。”符青峰神秘地笑了,“但我相信,大元帅手下的确有英雄。”
看他的样子似无意要说出那名英雄是谁,不强人所难的乐浪也不多加追问,随着雪势渐大,伸手拂去了战炮上的雪花后,先进帐的乐浪才回头想叫符青峰一块进帐,却见他褪去了温和的神色,肃穆地盯着他。
“将军。”不想他与玄玉心中梗着一个误解的符青峰,字字诚恳地道,“大元帅之所以不任命你为前锋,其因为何,我相信你也清楚。我与大元帅一样,也不认为目前的你适合与南国太子交手。”
甚是在乎此事的乐浪,并没有开口反驳他的说辞,只是那分不能与玉权交手的遗憾,却缠绕在他的身上不肯放他而去。
走向他的符青峰,将铺遍地上的细雪踩出一个又一个印子,“方才在行辕里,大元帅不许你出征的原因,他只对你实说了一半,另一半,大元帅并未向你说清楚。”
“说什么?”
“他担心你的安危,也不想让你因此役误了前途。”除了公事公办外,其实玄玉的私心很明显,他担心现下冲动的乐浪,万一遇上了比他还冷静的玉权,只怕战败的后果不只是牺牲性命而已,若是乐浪侥幸生还,只怕容不下败绩的圣上也不会放过他。
将他一字一句都收至心底的乐浪,仰首看向漫天的雪花。
“我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感动却又心酸的低语,交织在飞腾的雪花中,“我比谁都了解那孩子……”
符青峰微笑地拍着他的肩,“咱们进去吧。”
自与闵禄于临川会合后,东进打下遂安,准备继续前进攻打宣城的余丹波,在大军停留在遂安补充粮草并休息的这段期间,总是暗中派探子严密地监视着女娲营的一举一动。
箭伤未愈的顾长空,此刻,正在余丹波的帐内,一手提着剑来回踱步,每每走个几步,他不是提心吊胆地看着帐门,就是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四下有何风吹草动,在一无所获之后,他便又会在这小小的帐内继续一些余丹波搞不懂的举动。
“你可不可以别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被他弄得一刻也定不下心来分析战情的余丹波,仍去了手中的笔,没好气地看向这个不安分留在帐中养伤,偏天天跑来他这烦他的家伙。
知道自己已经很惹人厌的顾长空看了他一眼,一连串沉重的叹息,又再次自他口中吐出。
“说吧,你究竟在烦恼什么?”一天到晚不是叹气就是摆张忧国忧民的脸色给他看,他要是再不了解并解决一下这名身份高贵的下属有何心事,那他什么正事都别办了。
“闵禄的这个。”奉命得好好保护轩辕营主将的顾长空,只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余丹波觉得他的担心很多余,“趁着大军歇息的这段期间,你给我留在帐中好好养伤,这等小事不需你来操心。”
“小事?”他苦哈哈地笑着,“不用操心?”要是这家伙顶上的那颗人头,因为闵禄少了只眼而不见了,到时他可不只是有负袁天印所托而已,他还会成为玄玉眼中头一个降罪的对象,以及轩辕营里的头号罪人。
“将军。”中郎将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进来。”余丹波先是叫碍眼的顾长空到一旁坐着,再朝外轻唤。
彼长空坐在椅上,不语地瞧着那名奉余丹波之命派人潜进女娲营中,每日都会定时向余丹波报告的中郎将,心中甚是紧张女娲营那边会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余丹波淡淡轻问:“女娲营可有人问起闵禄何以伤了眼?”
“回将军,无人敢问。”说也奇怪,人人都见到闵禄少了一只眼,但女娲营中就是无人会去问这个问题。
“很好。”得逞的笑意静盛在余丹波的脸上。
“将军。”一头雾水的中郎将,实在是忍不住心底的疑问,“你认为……闵将军知不知道那两箭是你射的?”
“当然。”轩辕营里的兵书,可没有人的箭技好过他。
乌云顿时罩顶的中郎将迟疑地启口,“那……”
“放心。”有恃无恐的余丹波一派轻松,“这闷亏,闵禄一声也不会吭。”闵禄那家伙,是要脸面的,他可不认为闵禄愿把那只眼受伤的来龙去脉说给他人听。
双目含怨的顾长空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
“但他似乎更恨你了……”近来每回在行辕中议事之时,那个少了一只眼的闵禄,老是用剩余的一只眼狠瞪着余丹波,要是无人在场的话,他相信,急于泄忿的闵禄,一定会找机会挑了余丹波。
余丹波大咧咧地漾着笑,“他若不恨我,我还提不起劲呢。”他还指望闵禄最好是有点本事,千万别让他赢得太过容易。
相当了解轩辕营主将的顾长空和郎中将,无奈地相视一眼后,两人都不得不对余丹波这种容易结仇的性子宣告放弃。
“将军。”另一名也奉余丹波之令去办事的百夫长,同样捡在这时进帐。
余丹波看了他一眼,“打点好了吗?”
“回将军,一切准备妥当。”
“你该准备上路了。”在顾长空还不解余丹波交代了他去办何事之时,余丹波却来到他的面前赶人。
他被赶得莫名其妙,“上哪?”
“本将军命你回神农营疗伤。”眼看他的伤势因战事之故一直无法安定,未免他会出什么岔子,因此余丹波决定就把他送回长江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