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店小二痛呼,抱着被击痛的头终于回了魂,只见葛翊冷着脸翻转折扇,显然这“当头棒喝”就是由此而来。
“客官,您要点什么?”他定了定神,诚惶诚恐地问,差点又被美人的掩唇轻笑给笑丢了心魂。
“先来壶铁观音,白饭之外来盘清蒸鱼、半只烤鸭……”葛翊一连点了四、五样,虽然两人吃不完,但菜色不能少。
“是,客官请稍候,马上就来。”
店小二退下后,莫雨桐微笑问:“相公,一会儿用完午膳,咱们还上哪儿?”
“带你去见个人。”
莫雨桐眨动美眸,微感讶异。这几次出游,他都是恨不得其他人全是瞎子,才不会老盯着她瞧,这会儿竟要带她去见人?
“是什么人?”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你不是老要我交代行踪吗?见了他你就明白了。”熬不住他每回出门都让她当贼看,老以为他去“寻馨坊”偷香,这“诚意庄”二庄主的身分不招供也不成了。
她忍下心中好奇,也不再多问。
突然,一个年轻儒生手里拿着铁口直断的白幡走近,经过两人时停下脚步,而后朝他们深深一揖道:“姑娘,卜个吉凶吧!不准不收钱。”
梆翊冷眸在儒生身上转了一圈。这算命仙居然是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委实有些古怪。他鼻下留着两撇胡子,虽然不算是“嘴上无毛”,但说的话只怕还是难以服人。尤其道地小白脸的皮相,配上精明的眼睛,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来骗钱的。
莫雨桐见葛翊没出声,知道这还在他的容忍范围内,于是道:“可我不知有什么好问的。”
“既然如此,就让本半仙替姑娘看个面相吧!”说着他骨碌碌的眼睛果然上上下下将她瞧了个仔细。
或许是因为这小白脸眼神不像其他男人那般色迷迷的,所以葛翊忍住了没发作。待他看完,寒淡问道:“依阁下看,内人吉凶如何?”
梆翊预料他会说得惨绝人寰,好兼办几场法事改运,骗取包多的银两。果然,这念头才刚转完,小白脸已经“惨哉、惨哉”地大摇其头,还边叹着气。葛翊只觉好气又好笑,不知他们夫妻究竟在跟他瞎缠些什么。
“依本半仙看,夫人出身好、嫁得好,就可惜犯小人犯得严重,有劫数啊!”
“喔?”莫雨桐睁大美眸,颇觉有趣。这算命仙若没了那两撇胡子,倒也是生得颇俊美,脸色虽然白,却不病态,就如一般苦读儒生的模样。偏他留着个胡子,还当了拦路做生意的算命仙,而他们夫妻相貌出色、穿着高贵,自然成了他拉揽生意的目标了。
“夫人可莫要不信,这劫数祸福难料,须得格外当心注意才是。”
“那依先生说,让如何破解呢?”莫雨桐笑盈盈地问,丝毫没将对方正经八百的话给当真。
“这……”算命仙还真慎重其事地考虑了大半天,而后道:“所谓天妒红颜,夫人若能想法子变丑些,或许能逃过一劫。”
梆翊扯开一个嘲讽的笑。胡说八道他得有个限度,拐了个弯却是要赞莫雨桐漂亮。
“多承指教,阁下收费多少银两?”葛翊淡问。多说无益,还是趁早打发他了事。
“我瞧两位挺有我的缘,就收便宜些,勉勉强强二十两吧!”他说得豪爽,自觉做足了人情,赠几句金玉良言罢了,钱财方面也不用太计较。
二十两还勉勉强强?!傍二两银子他都嫌贵。他是个商人,可不是冤大头。
“可我让阁下有幸与美人交谈,这等荣幸,起码也值三十两。算一算,你还欠我十两银子。”
听了葛翊的话,莫雨桐不由得抿唇浅笑。不肯给人家银子还胡乱索价,人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论硬来,占便宜的自然是葛翊。
算命仙晶亮的眼瞳闪过笑意,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拈胡笑道:“这位兄台挺有我的缘啊!你说得大是有理,为了这十两欠债,不如我也给你看个相好了。嗯,兄台将有牢狱之灾,不过我瞧天底下也没什么笼子关得住你,倒不须担心。”
梆翊剑眉一拧。不给钱就咒人有牢狱之灾?!这小白脸胆子不小!
莫雨桐见丈夫脸色不善,怕他又给人“当头棒喝”,赶紧掏出五两银子作为赏钱,微笑道:“这五两银子就给先生喝茶吧!”
她总觉这人挺有趣,虽然胡说八道却不讨厌,似乎还真应了他那句口头禅——“挺有我的缘”,是以,她倒也不想看他挨打。
算命仙眼中笑意更甚。他在江湖上行走,年纪虽轻历练却不少,莫雨桐心地善良,他一瞧便能瞧出,不由得对她好感大增。他欣慰似的点点头,慨然叹道:“贤伉俪果然有我的缘,半仙我好不容易将债务清了,若拿你这五两,岂非又欠了夫人?这样吧!既然你我如此有缘,本半仙就送你一个锦囊,劫数难逃时自有帮助。”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塞进了莫雨桐手中,收下了五两银子,打揖而去。
莫雨桐与葛翊面面相觑,半晌不由得笑出来,只觉这人虽有些儿莫名其妙,却有趣得可爱,连葛翊胡说八道说他欠他们十两也能当真。
莫雨桐感觉手中锦囊微沈,翻转袋口一倒,一个小瓶子滚落掌心,瓶身刻着——光阴逝如斯,四十老红颜。
“这是什么意思?”她瞧着瓶子,微愕。
“别理他,江湖术士就爱故弄玄虚。”葛翊薄唇微扯,淡讽道。
莫雨桐收妥锦囊,旋即将此事抛诸脑后。一席饭笑语不断,他们结帐离开饭馆时,头上骄阳依然炽烈,两个人骑马过市。不一会儿,葛翊带她走进地道中,这地道非但不拥挤潮湿,反而颇宽敞,沿路有火把照耀。葛翊抱起她,体贴她的三寸金莲无法长途跋涉。
“地道直通“诚意庄”密院,你可听说过“诚意庄”?”葛翊望了娇妻一眼。
“自然听说过。“诚意庄”庄主是京城最大富商,没听说过还能称作京城人吗?”莫雨桐笑道。“你老往外跑便是来“诚意庄”?”
““诚意庄”主人冉诚是我把兄弟,我是“诚意庄”二庄主。”葛翊淡淡地直述。
莫雨桐眨着美眸,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名满京城的浪荡子,居然就是“诚意庄”那神秘的“影子”二庄主!难怪他不知如何描述他在忙些什么。这新的身分反而使她原本熟悉的丈夫,变得有些儿梦幻与陌生。
片刻后,地道已到尽头。葛翊放下她,拾级登上台阶,掀开铁板,一手拉着莫雨桐踏入密院,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一愣。
只听奭抗天沉声道:“老大呢?他现在在哪儿?”
奭抗天竟然在跟别人对谈?!而那个人……居然是方才满嘴胡言的算命仙。只见那算命仙,舒服地坐在冉诚平常坐着的位置,对奭抗天的蹙眉无动于衷。
“等会儿就来啦!他现在有重要客人走不开,所以叫我先来见三哥嘛!”算命仙俏皮地解释,眸光转到葛翊夫妻身上,露出了灿然笑容。“贤伉俪,又见面了,咱们可真有缘啊!”
梆翊眉一皱,同表抗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诚意庄”后院除了他们三兄弟,从不准外人进入,这小白脸竟敢大刺刺地坐在那儿。
“你问我,我问谁?”奭抗天道。瞧见莫雨桐时,浓眉不禁一蹙。“怎地连你也带外人来?”
“什么外人?既然二哥娶了老婆,二嫂自然也是自己人了。你刚没听到我说“贤伉俪”吗?”算命仙轻笑道,显得很是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