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一望无际的广阔视野及天地做在她眼前展开,壮阔的景象强烈震撼了她的心,令她瞬间遗忘了登高的紧张。
“原来人在高处,竟能看得如此长远宽广,我从来不知道。”赞叹的尾音撩动羡慕的意绪,她一直紧绷的身躯不自觉放松了。
“我常常在想,天地相接的那一线外,究竟是什么。”葛翊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儿,只觉突然很想让她分享一切。
莫雨桐的美眸凝睇那异常柔和的俊颜,葛翊的这一面,触着她的灵魂。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说穿了也不过是只笼中鸟,她多么想飞离高筑的围墙,去看看天地的广阔。
可她是女人,没有男人的庇护就无法生存的身分。
“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山水甲天下的桂林风光,登峰而小天下的泰山……我好想亲眼去瞧瞧,那些骚人墨客笔下的天地,究竟是什么模样。”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这些,在他面前却自自然然地吐露,不怕他笑话,反而觉得只有他才能了解。
因为他也有着渴望高飞的心吧!而她突然发现,她好希望紧紧系着他的心,一起高飞、一起陷落……
静默的片刻,两人感受着心领神会的交流,煦风、大地静静地陪伴。
“你常常来这儿?”她好奇地审视树屋。这应该是他建的,因为天底下只怕也没几人有能力在这儿搭木棚。
梆翊点点头,怀中拥着娇躯,真实的存在感令他心安,但思及虎视眈眈的沈贵庆,又不由得拧眉。“姓沈的对你图谋不轨,我会让府中武艺最高强的护卫李强保护你的安全。”
这等争风吃醋之事,他不欲以权贵压人,更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莫雨桐手松开了他的衣襟,目光凝视着远方,倔强的娇颜掩去所有表情。府内的护卫没有一个武功比他高,他却将她交托给别人。
“你拿主意吧!”
又不高兴了叫“你真爱闹扭。”他下结论,颇有无可奈何之感。相识以来,她没对他摆过几次好脸色,真不明白他究竟哪儿对不起她了?
这评语刺了她的心,她撇过头,嗔道:“我就是这样,没人要你忍受。”
这女人很喜欢试炼他的耐性。他用折扇强拗地勾回她的脸,冷眸微眯。“莫雨桐,你我既无新仇,亦无旧恨,无论愿意与否,咱们注定得长年相对,你何必对我如此敌视?”
她从未敌视他,可这话她说不出口。“葛爷言重了,贱妾乃效颦东施、河东吼狮,叫您日夜避着,心中早已万分过意不去,怎敢敌视于您?”她愤然推开扇子,身躯微侧,不愿让他瞧见眼底的脆弱和委屈。
东施、吼狮?葛翊不觉失笑。她是自谦,还是认真的?
一只花色斑烂的毛虫缓缓朝莫雨桐爬近,她发现后,尖叫一声,吓得转身投入他的怀抱。她生平最怕这种软毛毛的东西,恐惧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身躯不自禁怕得颤抖。
“虫……有毛虫……”
“毛虫?”目光溜向她身畔,原来不过是只小许的毛虫。她七尺大汉都不怕,过人的胆识却被只小毛虫给打败?!倒便宜了他得美人投怀送抱。他从末见过这样花容失色的她,一时间反而好笑。
“你快将它赶走……快点!”莫雨桐只要想到它在身后,就觉得可怖至极、如坐针毡。但是人在大树上,想拔腿而逃也没办法。
梆翊一手搂着她,随手摘了片叶子,往那毛虫一弹,毛软小虫立即随叶滚落。完成了她所交付的重责大任,他反而不想这么快让她知道,毕竟要她像现在这样主动地紧紧抱住他的机会,怕是很难再有。
久久不觉他有动静,莫雨桐气熬了。这可恶的男人!“葛翊!梆君谦!你到底何时才肯动手?”
梆翊挑起眉。有求于人,气焰还这般嚣张?!可他也不忍心再折磨她,于是开口道:“早赶跑啦!我还没问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呢!”
莫雨桐抬起梨花带泪的娇颜,仍是不敢松手,小心翼翼地往后瞄,直到确定果无虫迹,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放浪,赶紧放开他,旋即气呼呼地嘟起娇艳欲滴的红唇,指责道:“你干么不早说?”
“我干么要早说?”他薄俊的唇扯出一个笑,伸手轻轻擦拭她颊上的泪痕。好想印上她嘟起的唇。
“葛君谦!你真是天底下最不君子、最不谦冲的男人。”她气还没消。起这名字的人肯定有与他相同的嘲讽性格,预知了他会背道而驰。
梆翊哈哈大笑。“我还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呢!结果一只小毛虫就把你吓哭了,你不好好跟我道声谢,等会儿要是出现另一只毛虫,可别怪我袖手旁观。”
那可能性吓白了她的脸,情不自禁靠向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却令他涌起怜惜。
他的娇妻好香啊……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堕北风中。”他忍不住徐缓低吟,倒叫她双颊赤赧。
他忽转炽热的目光,弹乱了她的心律,无措取代了恐惧,羞得她低下头,偎进他怀中。莫名的安全感令她放松,唇畔不觉噙着一抹甜笑。
“葛翊。”她的声音低若蚊呐。“谢谢你为我赶赴观音庙。”
他低头闻着她的发香,无声笑开了,难怪冉诚对她的聪慧赞不绝口。“应该的。”
“今儿个是我头一遭乘马、头一遭登高远望,我心中其实非常地感激。”
“只要你想,乘马、登高几次都成。”这等易事,也值得她称谢?!
她抬起双目凝住他,轻柔的女敕嗓透着渴望。“若你不嫌弃,我渴盼你我能成为知交。”她这一生总觉无人可交心,对她而言,这份契合是多么重要。
面对这殷殷的期盼,葛翊俊脸上毫无表情,没有透露心底的不悦。他突然发觉,自己强烈想要的,绝对不仅仅只是“知交”。但他若真爱上了她,就永远飞不出太君的五指山了。这样的矛盾,困扰他何只三五天?
好半晌,他在心底轻叹。“朋友是吗?倒也适合咱们。”
他淡淡地望向天地一线的遥远尽头,就如此吧!
朋友……这是她要的吗?莫雨桐眸光递向远方,心头为何如此苦涩?
忽然间,她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却害怕去面对,一任这样的友谊持续,或许才是对的。
悠扬的笛声荡过了屋宇重楼,宛若仙乐自天上飘落,两颗小脑袋在拱门边好奇地窥探,眨巴着惊奇欣羡的眼,瞧着美艳高雅的婶婶随心所欲地吹奏出动人乐章。
“哥,咱们请婶婶教我们吹好吗?”小女孩葛蔷小声地说。
梆顺一听妹妹的提议,也是万分心动,却又不禁迟疑着。“可是……”婶婶人美却有种天生的威仪,教人不敢冒犯,他不敢说。
“你怎地这么没用!”葛蔷打了哥哥一下,气他的懦弱。
梆顺瞪着她,也不高兴了。“你不是说婶婶抢走了你最喜欢的叔叔,所以讨厌她吗?”
小女孩嘟起唇,脸色有点儿为难。“可是……她吹的笛子好好听啊……”
“小少爷、小小姐,你们在这里作啥?”
两兄妹被身后突如其来的询问给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发现原来是婶婶的陪嫁丫鬟可梅。
“听到笛声,所以过来瞧瞧。”葛蔷挺起胸膛,她可是葛家的小姐,怕啥?
可梅亲切地笑了,弯,脸与他们平视。“我家小姐吹的笛子很好听吧?小姐以前教过我,可我吹得没有小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