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人群中的冷奇,就算不讲话也是个发光体,人们自然而然地往他身边聚拢。他的一举手、一投足,彷佛都带着光芒。
相较之下,不停灌着啤酒、企图引人注目般不停地大声谈笑的张家章便……呃,讲难听点就是逊色、不能比,就连她在这么远的距离也能观察出张家章对这位堂哥所带的些微敌意。
那是出自于人类天性的东西。当你自知比不上别人所散发出的一种不自觉的敌意,它的名字叫嫉妒。
“又绮,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呢?”另一位大大很好心地询问。“你还好吧?”
“没事。”卫又绮大梦初醒般地眨眼。好奇怪,她居然白白浪费了“逃亡”的大好机会,而一直盯着冷奇的侧面猛瞧。“我只是……”完了,梅站正好抬起头来看着地,卫又绮顿时有作贼心虚的感觉。“没什么,我,呃,只是想去一下洗手间而已。”
她敷衍的笑笑,在梅姑观察的目光中逃入屋内,真的冲进了洗手间。
每当她一紧张就会忍不住反胃。顿时,呕心的感觉爬满整个喉咙,直冲脑门。她弯下腰,无法克制地往马桶开始呕吐。
“哦——老天爷。”感觉像胃里的东西全被挖出来一般。卫又绮揉揉苍白的额头,双手撑着瓷制的洗脸始,竭力压抑住那股呕吐的。
她掬捧着清水拍向脸庞,然后虚弱地步出洗手间。
“哈啰!又绮。”
※※※
在卫又绮最糟的噩梦中,再坏也坏不过这一幕。
她在无数的深夜中,就是被这串得意洋洋、近乎变态的大笑惊出了一身冷汗,然后睁着眼,无言到天明。
张家章其实也算得上是个帅哥,而原本仍含一丝稚气的脸庞,经过岁月的洗礼,如今已变得精明干练。
可是卫又绮却看穿他的本性,那股傲慢、自大;更在多年前就领教过这个男人的残酷。
“好久不见了不是吗?嗯,你现在可真是个大美人。”张家章边说,边缓缓趋步往她靠近。
像受到催眠了一般,卫又绮僵挺着双腿,一步也动不了;一方面却在心中尖叫着,抗议着张家章的节节逼近。
“从以前我就觉得,你很漂亮。”
卫又绮闻到刺鼻的酒味。他又喝醉了!黑眸充满了厌恶及恐惧——
不要!。
“你还没结婚吧?我没看见你手上戴任何戒指。你知道吗?如果不是莉容早怀孕,我才不会那么快放弃单身生活呢。唉,放弃和像你这种美女约会的机会真是可惜”张家章竟然愈靠愈近。
“哦,小绮,原来你在这里。”
卫又绮和张家章同时回头看着冷奇走进来,他的神情轻松愉快,对她绽放的笑容是如此爱怜而温柔。
张家章彷佛酒醒了大半,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如果卫又绮此刻不是如此震惊,肯定会对张家章这种退缩的行为嗤笑。
冷奇优哉游哉地走到卫又绮身旁,不着痕迹地将手搭到她的腰上。
充满了宣告天下的占有意味。
“我没什么恶意,阿奇。”张家章以过于大声的音量自我辩解起来。“我只是想和又绮聊聊天,我不知道你和又绮——”
“莉容似乎在找你。”冷奇只说了一句话就打断了张家章预备启口滔滔不绝的狡辩。张家章有些尴尬地住了嘴,悻悻然地转身离开。
卫又绮麻木地任他搂住自己,头往后仰,倚在他的肩上。
舒服、安全。
思绪游走得出的结论令她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可能呢?卫又绮无法克制地开始发抖。
“放开我。”她的叱责抗议是那么软弱无力。
“是你自己抓住我的手臂不放,又绮。”冷奇不疾不徐地指出这一点。
像被火烫到一般,她赶紧收回了手。但身体正想抽开时,却又被他紧紧按住。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让我扶着你走比较好,又绮。”冷奇轻声说道。
“我哪有什么情况——”
“害怕而且虚弱。还是你要告诉我你得了非洲疟疾?所以身体才抖得像要一块块地散掉?”冷奇的低喝充满了质疑及命令的语气。
她突然生气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难道你以为是我故意勾搭那家伙进来的吗?你以为我是什么?我会去破坏他的婚姻?告诉你,我不——”
“够了,又绮。”冷奇简简单单地回答。“我从刚刚就看到现在。”
卫又绮被他的答案愣住了。“如果你还以为——”
冷奇摇摇头。“我都了解了,又绮。”
“我不了解——”
“又绮,”他以一种哄劝孩子的安抚口吻道。“我看到你看着家章的表情及反应,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相信我?”这种信任来得太快也太容易,她反而不太敢相信。
“又绮,你能走吗?你别在这儿昏倒。”
昏倒?
“我不会昏倒。”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将话说完。“我为什么会昏倒?”
“很高兴知道这一点。”冷奇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认真,令她纳闷。“那么,你想离开这里吗?我一定要扶着你走。”
“不用你扶我。”卫又绮抗拒着。“我可以自己走,你只要离开我的视线。”
冷奇不理会她。
“我自己有开车来。”
“我不会让你开车的。”
“什么?”
“在你这种情况下,不能——”冷奇扳正地的身子,面对着她。“不要跟我争,你——”
他正面对着花园的落地玻璃门,眼尖地看见有几个宾客已好奇地频频注视过来。糟了,梅姑朝一洹里走过来了——
毫不犹豫地,他轻轻挑起街又绮的下巴,唇柔柔地覆盖上她的。
第四章
卫又绮突然想起一句俚语。
谎言正如雪球,一旦开始,就会愈滚愈大。
※※※
以前她曾私底下比较过冷奇与张家章两人。他们是表兄弟,有一半相同的血缘关系,两人均有一道英挺的剑眉;而且有点嘲讽不屑——不,那是冷奇。因为自始至终,他都认定她就是一个在别人父母房间中乱搞的女孩,从不给她辩解的余地。
现在他们两个,就像压轴好戏中的主角上场般引人注目,冷奇搂着她施施然地穿过人群;走到哪儿,哪儿就响起窃窃私语。
卫又绮总算明白那些公众人物为什么一再强调个人隐私的重要性。真的,被人“好奇”绝不是一种愉快的经验。
“喔,你们要走了吗?”张家章带着妻子摇摇摆摆迎了上来,双眼仍直盯着卫又绮瞧,后者则被那种意婬般的眼光逼得不寒而栗。
冷奇不动声色地看着表弟,又看看莉容那种焦急又无奈的眼神。很明显的,莉容似乎也知道她的丈夫对眼前女子有高度兴趣,而且这种情况显然不只一次,光看莉容带着几分认命的表情就知道。
冷奇突然为莉容感到难过,哪个妻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公开地对别的女人产生兴趣?
“家章,我们该把孩子们送上二楼午睡了。”莉容低声说着,见其它人看着她,便不安地加以解释。“我们的女儿每天都有小睡的习惯。”
冷奇注意到,莉容特别强调“我们的女儿”这五个字,眼睛像防贼似的愿着卫又绮,像在昭告着她的“所有权”。
“噢,莉容,拜托你别再啰嗦了行吗?”张家章不耐烦地回答妻子。
冷奇趁气氛尚未僵掉之前,简短地道声“再见”就走了。
卫又绮并不想理睬这其中的暗潮汹涌,只是任冷奇挽着她走。如果她肯承认,他倒真的是一副很好的拐杖。
“我可以自己开车。”现在半倚在他怀中,这句抗议反而显得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