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那样强迫……”她忽然住口,明白自己似乎透露了些什么,脸儿蓦地惨白,双手交叉地捣上了嘴。
“你说什么?”冷奇问道。“家章强迫你?”
空无一物的胃袋开始造反,她拼命压下湧到喉嚨顶端的呕吐感。
“你以为什么?我爱他爱到愿意把身子交给他?我以前没有爱过他,现在、以后更不可能。”她以手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身体,像是寒冷得无处可藏。“你走。”
“又绮……”他喊她的名字。“你刚刚说……”
“你走!”她的嗓门整个拔尖。“你走!冷奇,我恨你!我恨……”她的眼泪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了……
冷奇不语,默默地离开了。
第三章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窗外小雨滴滴答答地作响,天才刚亮,雨却开始有加大的趋势。
冷奇又往烟灰缸捻熄一根烟,五官阴郁得和外面的天空一般低灰。
在突然发现自己爱上又绮时,她才十五岁。
那就像一记当头棒喝!向来在女人群中来去自如的他,竟会爱上一个情窦末开的少女?可是事实又的确是如此。每每见到那位黑发明眸的人儿打从他面前经过,或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他满腔激动得只想狠狠搂住她,在她红唇印下深情的吻。无数限制级镜头的女主角都变了,换成她清纯温柔的脸庞。
卫又绮却从没察觉他的异样。
冷奇则是用尽所有的理智和那种心荡神驰的感觉作战。十五岁的少女可以有很多种风貌,而卫又绮却偏偏就是以那种成熟的丰姿中透出的那股稚气吸引他。
那时他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震撼的心灵拒绝接受这项认知。他竟然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有着成人的?且是那么凶猛得无力招架?疯狂而又令他亢奋。
那年的暑假尚未结束,他便匆匆找了借口离开台湾,企图忘怀这种回荡不已的情态,再度投身纽约冷酷而忙碌的生活。
大学刚毕业,他就和爷爷冷日新大吵一架,丢下继承人的头衔离家出走。翌日冷日新便宣布堂弟冷焰为接棒者。
他那时只有一个念头,去台湾!他逃到台湾来,梅姑张开温暖的怀抱,温热了他那颗疲惫的心。
他那段期间借居在梅姑那儿,无形中也增加了和又绮碰面的机率。渐渐的,他心底的排斥渐渐转化成无法抗拒的爱恋,他想,这是老天老早就安排好的吧?人要与天争,太难。
“情人眼中出西施”是句千古名言,分毫不差地印证在他身上。
卫又绮一点也没注意到他。在全镇女孩都将迷恋的眼光锁定他时,她偏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然后,冷奇发现张家章也在追她,他在举棋不定之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愈走愈近,才发现为时已晚。
至今冷奇仍不明白当时自己的懦弱从何而来。他看着卫又绮为张家章绽放出羞涩而甜美的笑容,胸口的郁妒便彻夜难眠,为自己白白失去的机会懊丧无比。
他以最快的速度在台北一家小型制片公司谋得剪辑助手一职,便搬出了海姑家。新工作的忙碌让他暂时忘却了烦恼,却依然平息不了一颗炽热的心。
然后,命运让他看到那一幕。
那天他连夜开车回来探望梅姑,远远就望见灯火通明的屋子。
“阿奇。”梅姑的邻居潘伯正气恼地站在门口,老脸胀得通红。
“潘伯。”冷奇急忙趋近,以同样不解的眼光打量着屋子;他还没下车就听见震天撼地的摇宾乐大作。
“这太过分了,”潘伯操着浓厚魄口音忿忿不休地叨念。“阿章三更半夜地不睡觉,叫一群人来吵,吵得我也不能睡。”
家章三更半夜带朋友来家里开party?梅姑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梅姑不在家吗?”
“她昨天就说要去看朋友,说要一、两天才会回来。”
原来张家章是有备而来,乘着梅姑外出时作乱,这太胡闹了。
冷奇好不容易安抚住潘伯的情绪,再三保证他会处理。他拿出备份钥匙开了门,旋即蹙起浓眉。
张狂的喧闹由客厅一路蔓延至整栋屋子,乐声、人语、酒精、烟味四处弥漫,嘈杂得能媲美纽约皇后区的酒吧,他真是怀疑这些人的耳膜怎么还没被震破。
解铃还须系铃人,张家章那小子躲哪儿去了?冷奇心中直犯着嘀咕。他在楼下的狂欢宴中找不到家章,便很自然地上楼寻找。
张家章的房间没人,但梅姑寝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冷奇试探性的轻敲了一下门,没多加思考便一把推开。
张家章赤着胸膛,牛仔裤半解着挂在腰上。
卫又绮躬身仰卧在床,一脸苍白地正拉拢自己的衣襟,墨蓝色的百只裙凌乱地被掀卷到白晢的大腿上……
同样的夜晚,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卫又绮也陷入了痛苦的往事之中。
卫又绮多年来一直都在痛恨自己一时的失足。她想不通,十六岁的自己怎会欣赏张家章?还答应跟他试着交往?一直到那晚铸成大错…‥
“今晚到我家来,我们有一场美妙的宴会。”
事隔多年,她仍记得他残酷的诱惑邀请……
十六岁的少女焉知事情的轻重好坏?卫又绮当时开心之余只觉刺激无比。那可算是她第一次受邀参加宴会呢,她兴冲冲地由衣橱挑出她自认为最慎重、最漂亮的墨蓝色百褶裙套装,瞒着双亲说要到某位女同学家住宿,就这么溜了出来。
当她抵达梅姑家,一开始,一切的事情都是那么正常。张家章殷勤有礼,大家挤在小小的沙发上吃零嘴、喝着饮料,音乐声量不算很大,真的是一场热闹聚会。
她不记得场面是怎么失控的,只记得原本宏亮的交谈声开始加大到几乎刺耳的地步;更不用说那种疯狂到毫无忌惮的摇宾乐声。此外,空气中开始扩散出的烟味也令她难受。
她很想开口说她要回家,却又怕别人笑她长不大。
有人递给她一杯半透明的红色饮料。很凉,而且甜爽润喉,不知不觉的,她一杯喝掉又要了一杯……
那是种法国的葡萄酒,入口甘醇,但后劲很强,她由灵魂之窗望出去的世界慢慢失焦,形成天旋地转,模糊一片,脚底下踩的地板飘浮成云端。她一直微笑,不停地笑着。
“又绮。”张家章一把搂住她的腰,她迷迷糊糊地咕哝一声。客厅大过嘈杂,她几乎听不见张家章在对她说什么,只能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片,咕咕咕咕又笑了起来。
然后她任张家章带着她走,上了二楼,被拉进梅姑的寝室。
那时她半醉地任张家章楼着,一直到他的手模上她的胸,并试着将她往床上推倒,才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你在做什么?”
她惊惶的叫声并没有使压在身上的男孩住手。相反的,他赤着充满血丝的双眼,扭曲的脸孔,狰狞地逼近,躯体的重量粗鲁地压上她。
她想放声尖叫,一只充满汗味的手却劈头堵住她的嘴巴,想要扭动挣扎的双腿被他紧紧的夹住…‥
一切都结束后,她麻木地听着张家章得意洋洋、醺醉十足的笑声;一种得手的胜利,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自己有多愚蠢,在她无法思考、极度惊骇的情形相较之下,喝了酒又抽大麻的张家章倒显得清醒又得意,而他徘徊在她半果身躯的眼光令她羞惭。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卫又绮呆呆地看着冷奇,后者用一种不敢置信、愤怒而鄙夷十足的眼光回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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