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夫没说呀。”克里夫身后出其不意地探出另一颗金色脑袋。“是我说的。”
沙尔以令人胆寒心颤的眼光杀过去,恨不得砍得怪克四分五裂。
“哥哥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那种恐惧顿时然为一笑话怒焰。
“他把什么都告诉你了?真该死!他该死,你也该死!”情绪过于激荡,令沙尔口不择言。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钟瑞的声音倒很冷静,淡然地在他的怒火上滴油。
“是吗?”沙尔连连冷笑,倏然转身。“你又知道我是不是说真的?”他大步踏向她,直直逼近她的脸,蓄意表现伤口的狰狞张狂,搜寻她脸上眼底会出现的嫌恶恐惧。
钟瑞的确被他吓到了。那句抽气是如此清晰,割痛他的心。
他从不认为自己长得有多好看,但更明白自己现在只能用“丑陋”来形容。
怎能不丑呢?他丧失银灰眼珠的眼眶紧萎成一块没有用处的皮肉,周围是纠结密布的伤痕。大大小小的伤口令左半边的脸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如初,若是胆子小的看见,恐怕早就昏厥了过去。
清澈的绿眼睛却一瞬也不瞬盯着他,盯着他不禁想撤退。
她突然伸手捧着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将唇贴了下去。女性甜美的气息直扑他所有感官。他起初僵硬得像块石头,她却丝毫不气馁,用唇瓣锲而不舍地在他嘴上辗转,双手指全插他浓密的黑发中;生怕他会逃掉、或者挣月兑她。
不,千万不要!她更用力地揪住她。她知道她一旦松手,就真的会失去他了。
好傻的沙尔呵,他好傻好傻好傻……
从她第一天他探头探脑,打从对待窗口偷觑着她们母女俩时,钟瑞整个人就呆掉了。她回过神来便一把抓起尼克的衣襟,后者一副“惨了,被逮到了”的认命样,准备承受妹妹的怒火。
“这是沙尔的意思,他……他认为你以为他死了,对大家都好……”
“对大家都好?欺骗我很好笑是吧?”
“瑞,说话前三思,你应该能了解他这样做的动机。”克里夫强迫钟瑞冷静下来。
钟瑞气息不稳,崩溃似的瘫至兄长胸口。“天啊!他认为我恨他,恨到不会想再见到他!”
尼克紧紧结搂着她、保护她。“而且不只这一点。记得吗?孙娇娘刺伤了他的脸,害他坏了一边眼睛,也让他完全丧失那种——呃,对工作的冲劲,就是,怎么讲——”他突然吐出音节很长的俄语。
“灰色的人生?”钟瑞当场翻译出来。“灰色的人生,就是这样。”尼克点点头。“他每天都酗酒,我和克里夫怎么劝都没用。他把酒当白开水喝、把酒当饭吃。
“所以你们才找我们来尹”钟瑞突然明白了一切。
“所以我们才找你们来。”尼克承认。“不然按照他的意思,他一辈子都不想让你知道他还活着。”
“……”钟瑞不停地亲吻他并未一直停留在他的唇上,而是轻轻移支他受伤的疤痕上。她的唇闪清楚地感受到那种凹凸不平的纹理,心疼得无以复加——创伤是那么有明显,她却无法与他分担那种痛。她尝到热热咸咸的眼泪时,微微一愣,不确定地抬头。
他粗鲁的推开她。
“滚!”沙尔立刻往后退回阴影中,快得让她差点就察觉不到他眼角可碍的水光。
钟瑞被他一连串的举止激得将要丧失全盘勇气。转念一想,这正是他的最终目的,如果她就此打退堂鼓,她就不是钟瑞了。
“我爱你。沙尔。”
我爱你。
表面上看来,这句话犹如沙拉掷人大海,寂悄无息。事实上,它是枚水弹炮药,炸得他理智全毁。
我也爱你!他差点喊了出来。“呸!”他蓄意地朝地上吐沫,践踏她的真心。
“……这是你的答案?”钟瑞脸色惨白如纸。“为什么?”
“我不爱你?我当然不爱你,你算什么?我玩过比你漂亮的婊子,身材比你更漂亮的比比皆是。我要爱会找一个女人味更重的,你连差强人意都不够资格!”
钟瑞曾设想过千百种情况,但没有一种是像如此。“你刚刚说……会永远爱我的……”
“哈!”他古怪的笑了一声。“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瞧!要讲这句话多简单,只要有根舌头,有什么话是讲不出来的?”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她依然受到伤害了。
“我得承认你比其他女人更能满足我。”他嘴角掀起一抹嘲讽。“你要留在我身边?也行,就一直待到我厌倦好了。”
心在泣血,在悲嚎——钟瑞奇怪他听不到,奇怪自己竟还没倒下。
“我要怎样做,你才会相信?”
走啊,现在马上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离开啊!
“你怎么做我都不会相信。”他暴躁地月兑口而出。“除非你和我一样,否则怎能称得上会了解我?”
“……是啊”。钟瑞的绿眸现在不是痛楚,而是空洞。“我又不是你,怎可能会了解你。说得是。”
她似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他听。失魂落魄的模样令他挑高黑眉,心中泛出怪异的不安。
“可是我还是爱你,好爱好爱你,该怎么办呢?”她歪着头,眼光直直透过他,落在空中的某一点,迷惑的模样一如稚儿。
“滚回去你的‘伦哈卡贝’,找个愿意戴绿帽子的家伙嫁了。”
回家去吧,吾爱,回到能保护你的安全世界,找一个安全、温柔、而且深爱你的男人,我的生活没有一刻不是危险的,不能连你及孩子都受累。
“沙尔……”
“滚!”逐客令随着凌厉划空的手指比向门口,毫无怜悯的。
她不再开口。还有什么好说?她的心碎了。早已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那声轻微的合门声比任何声音来得刺耳,代表着她是永远走出自己的生命。
也带走了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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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混蛋!我要马上把他剁成八块,然后喂马。”手指关节弄得咯咯作响。
“不。”她轻轻柔柔地否决了他们,连螓首都末抬起一下。
“瑞!都这种情况了你还帮那家伙说话——”
“我是在为自己着想。”她终于缓缓抬头,脸上表情沉凝得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从今天开始,我不认识一个叫沙尔的人。我累了,我要回家。”
尼克护送钟瑞回“伦哈卡贝”。
然后他用更多酒继续麻痹自己的灵魂;他不愿面对没有她们母女俩的空洞,那种吞噬人的黑暗。
醉了就睡、醒了再醉,朝朝夕夕、反反覆覆。
他奇怪这一次沙耶兄弟不令没来劝阻他酗酒,连探望也不曾。尔后转念一想,他知道他们算是便宜了他,在他那样伤害钟瑞后,没有朝他胸口开个枪破个洞。仅是和他断绝往来。
他可以说是幸运的。
但他不要这种幸运!
他宁可他们真的朝自己开枪。干净俐落的,也算帮了他一个大忙。
没有光明的人生令他恐惧,但他却没有勇气自行了断。为了忽视自己的蔑视,他一古脑儿避得老远。
还是醉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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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所以兄弟俩袂这一大一小的女人回“伦哈卡贝”。
他们任何时刻总有一个人保持清醒,就怕妹子会做出什么傻事。
白天夜里,两双蓝眼睛都彻头彻尾地、不肯放松地盯着梢。
不过钟瑞似乎真的绝望了。她在兄长的护送下,安安静静返至“伦哈卡贝”,然后——然后她真的就当这趟哈尔滨之行不曾发生过。她恢复了往昔冷傲的脸孔;绿眼在面对女儿时缓下一分柔和,连钟瑞也无法亲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