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白奇威还没“啧”完,白奇哲就条然起身,大踏步往前走去。
红雁很快就发现白奇哲的动向,她还来不及推开扑打在一块的郭翼展,就被脸色铁青的白奇哲粗鲁地一把拉起。
“白奇哲?”
白奇哲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狠狠瞪了郭翼展一记,就把红雁拖回营火边坐下。他没注意到全部的人都哑口无言地看着这一幕,没注意自己的举止有多霸气,没注意自己是多么亲匿地搂着怀中纤小的身躯。
秋水抖着微颤的手,辍饮了一小口酒,嫉妒与愤怒交杂,使她气得差点把酒抖洒出来。为什么?她在心中呐喊着。为什么是她不是我?为什么是她,不是我?
从十岁那年,随父亲一起到“伦哈卡贝”做事时,她幼小的心灵就只装得下白奇哲一个人。他冷峻优雅的气息占满她的脑海。她努力学会每一件事,告诫自己培养可人温柔的个性,盼自己成为配得上白奇哲的姑娘,她花了全副心力。
回头,看我,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看我一眼,我爱你啊;请回头看我!
白奇哲正拂开一些贴在红雁脸颊旁的发丝,动作温柔而体贴。
那个小白痴!她凭什么得到哲哥哥的注意力?她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不知不觉地,她又灌下满满一杯酒。
如果……秋水双瞳浮出些许蒙眬,如果没有那个小白痴……
红雁轻轻呵出一声困倦,长长的睫毛愈垂愈低。
“累了?”白奇哲将她拥紧一点,自然且轻柔地为她披上自己的斗蓬,让温暖包裹着她一块入梦。
“红雁睡睡……”她的小手抓紧他的衣襟,迷糊中仍不忘给他一抹笑,而后缓缓进入梦乡。
白奇哲就那样抱着她好久好久,像在守护什么无价之宝一般。
而且唇边始终挂着一?center>。
春季赶集是整个北大荒一年一度的大事。
从女敕江分支伦哈卡贝河往东南大约行走半日光景,从远处就能看到一片雄伟辉煌的琉璃瓦建筑。如果你在一片广大无边的草原中,突然面对着这样一片豪华的建筑,必定会兴起一股时空错乱之感。这就是大喇嘛庙宁江寺,也是所谓的“春集庙”。据说此庙的成立,白家的老祖宗白玉书出了不少的力。
我为故乡日日长歌啊,
我为故乡朝朝思慕啊,故乡在银亮亮的白云后,
笔乡在蓝晶晶的穹苍下。
的克阿玛贝的我!
的克阿玛贝的我!
一对蒙古兄妹正载歌载舞,配合著马头琴奏出的旋律,轻快曼妙地表演着。
热闹的歌舞表演拉开了序幕,放眼所及都是人潮。颚伦春猎户携家带眷,在马背上驼满货物,由深山密岭中迢迢穿行远至。更有不少虔诚的蒙古香客不远千里前来,另有东北各大都会的观光者、蒙汉各族的生意人,游猎四方的索伦猎人等等,全都来共襄盛会。
“听。”当白奇威一行人抵达时,人声喧闹沸腾到达最高峰,把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红雁给吓呆了。
“诵经大典已经开始了。”
永恒不变的诵经梵音,是一首熟悉、庄严的旋律,洗涤听者的心灵,令人有如临仙境的安详。一群群穿着华丽架装的喇嘛恭敬肃穆地屈膝跪坐在蒲团上,口诵经词,恍若不曾留意身旁世俗的一举一动。
“什么什么什么?”好奇宝宝又开问了,马都还没勒住,人就想跳下马背,幸而白奇哲及时伸出铁掌抄起她。
“不用那么心急,我自然会好好带你逛逛,这里人太多了,跟好我。”
来赶集的人们都要先去参拜宁江寺,然后才去逛市集。白家一行人由白奇威领头,在寺庙中逛了许久;一路上最静不下来的就是红雁:她不是“啊”、“噫”、“唔”、“欸”、“噢”连连发出惊叹,就是“什么什么什么”,频频发出没人听得懂的问号。所幸还有个相当了解她的白奇哲在,否则全队的人马迟早会被这个小女娃搞疯。
当大伙巡礼完毕,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准备步出寺庙之时,庙前广场上诵经的喇嘛们也已告一段落,正要进庙休息片刻。其中四五个成群结队的小喇嘛吱吱喳喳说着话,从他们身边擦过。
就在两队人马交错而过之时,其中一个小喇嘛突然停下脚步,迅速转过身,令其他小喇嘛不得不跟着停下。
“这位施主。”
白氏兄弟依然在讨论采购事宜,跟随的众人谁也没注意到那声叫唤。
“施主,请你等一下。”
咦?这回兄弟俩终于知道,原来小喇嘛叫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喇嘛,等他扬起下垂的睫毛时,每个人心中均微微一惊,为那对翻白失明的瞳光深感惋惜。
这么个好模好样的孩子,竟是个瞎子。
“小师父有何指教?”虽然对方瞧不见,白奇威仍然有礼地抱拳作揖。
小喇嘛的脸循音调整方位,没几秒就摇起头来。“我不是要找您,施主。”他的手往旁边一点,令人惊奇地,他竟指中白奇哲。“而是这位施主。”众人不禁心里起毛,这个小喇嘛可是个瞎子呢!竟然还一指指中了他们白家二少,实在是玄到极点!
“我?”白奇哲怀疑地眺起眼。“请问有什么指教?”他的口吻有些不耐烦。白奇哲对于“鬼神”之说,一向是抱持“不相信”但也“不否定”的态度。毕竟“河水不犯井水”,白奇哲相信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就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但这个小喇嘛无缘无故指中他,却使他一天的好心情消散而去,好像有什么不吉之事似的。
小喇嘛也不以为忤,只是微微一欠身。“施主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哲弟?”白奇威浓眉也开始打结,这小喇嘛好生神秘哪!
“没关系。”他低头看着红雁。“你先和大哥去吧,我稍后赶上。”
“不要。”红雁固执地缠住他的手臂。“红雁要等等。”
白奇哲的眼胖充满了柔情,凝视着她。“红雁,听话。”
“红雁要等等。”
真是拿她没辙。
白奇哲还想再劝她些什么,小喇嘛就先行开口。“没关系,这件事也和这位女施主有关。”
那双空白的瞳孔滑过她的脸庞,引起白奇哲莫名的猜测。他几乎要怀疑起那双眼睛是否真的盲了。为什么左一声“施主”右一声“女施主”,好像什么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似的。
于是白奇威便带着其余众人先行离去。
“小师父有何指教?”
小喇嘛微微一笑,继而慎重开口。“敢问施主最近是否刚逃过一劫……这位女施主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
有道是真人不露相,这位小喇嘛说不到三句话,白奇哲对他的看法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原先,他还以为对方是信口开河地想要一点捐献的银两,现在不禁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一丝羞愧。
“实不相瞒,敝人我方才见到施主时,已算出两位共有三次劫难。”
“看见”?白奇哲下意识地望向小喇嘛的脸。
“有很多事不但需用眼观,更需用心观。”小喇嘛仿佛洞彻他的心事似地又加了这么一句。
“那么小师父所说的劫难是……”
小喇嘛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诘问,迳自“打量”起红雁,后者轻轻“噫呀”一声,往白奇哲怀里偎得更紧。
“这位女施主出身不凡,一直在等有缘人的出现。”小喇嘛似在告诉白奇哲,又似自言自语。“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