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决定缄口,对于此时满心愤怒的长辈,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正当气氛压抑得让人忍无可忍时,门再度被撞开了。
“恬欣?!”
“妈!妳怎么──”
接到梁微微的电话,得知母亲居然跑来找纪凌云麻烦,唐恬欣顾不得狼狈就急急赶来。
进门看到表情铁青的母亲和沉默的前夫,她猜测自己或许来晚了。
她静静的走过去拉住母亲的手,“妈,我们回家。”
“等等!”
萧玫抓住女儿,转身瞪着纪凌云。
“既然都来了,那就让他说清楚,妳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样对妳!纪凌云,如果你说得有理,我二话不说就带恬欣走,从此以后我们唐家人绝不打扰纪先生的新生活!”
见母亲说得毫无转圜的余地,再看向纪凌云,他一脸镇定,只是眉心的皱折和眼睛里的波动难掩复杂,对上他的眼睛,唐恬欣自知理亏,无奈之下松了母亲的手,咬牙小声道:“是我要离婚。”
萧玫起先没听清楚,愣了一秒,缓缓转身,望着垂目低眉的女儿迟疑道:“什么?”
唐恬欣抬起头,虽然迟早要跟父母说清楚,但没想过要在前夫面前说,她不想在他面前亲口承认先提出离婚的是自己,那好像在告诉他错的人是她,是她不够努力。
但她现在也只能强迫自己坦然的迎视他的目光,清晰而沉重的重复,“提出离婚的人──是我。”
那目光,曾经是她目光的追随。
这个人,曾经是她全部的理想。
而如今,既然说放手,就该放手了,即使到这一秒,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勇气先提出分手。
萧玫不可置信的瞪着一脸惨白的女儿,良久,抖着声音道:“不可能……妳……妳不是告诉我妳有多爱──”
“妈!”
唐恬欣打断母亲的话,咬住下嘴唇,缓缓摇头,用目光制止母亲再说下去。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前夫脸上。
“抱歉,原本我准备等爸妈从澳洲回来再告诉他们的,没想到旅行提前结束,对于发生的一切……我很抱歉。”
纪凌云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疏离的致歉,他的心竟有些疼痛,但真开了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摇摇头,“我也有责任。”
一股热意瞬时涌上鼻腔,在眼眶湿润前,唐恬欣匆匆低下头,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他善意的温柔。
“妈,我们走吧!”她用几乎哽咽的语气向母亲道。
望着女儿的目光,萧玫纵然想再追究,却也心疼不忍,看一眼表情复杂的纪凌云,她叹口气摇摇头,走出办公室。
“恬欣──”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背影,这两个字就这样自然的逸出口,也许是他没看过她这样落寞的背影,不,应该说他从来没看过当了他三年妻子的女人的背影,他向来是只往前看的,当这个总在他身后的女人走向前时,他第一次觉得害怕,觉得不喊这么一声,他就要失去什么了。
唐恬欣微微一怔,泪水很快夺眶而出,抬手匆匆擦掉眼泪,她牵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开口。
“妳……真的没事吗?”
他真的不懂,到底什么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离婚,他答应了,可她看起来更像是被抛弃的人,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心头一惊,她随即用力点点头。“我没事,你放心。”
说完她夺门而出,一颗心闷得发疼,泪水也滂沱而下。
她不要这样的温柔,在他们已经成为陌生人后。
她会没事的,虽然依旧爱他,虽然根本还忘不了他,但她想自己很快就会没事的。
没事,没事,短暂的痛苦,远远比站在他身边,却永远等不到他的心来的好。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纪凌云的眉心益发蹙紧。她没事吗?为什么转身的瞬间,他在她的眼底看到浮扁闪动,那难道不是眼泪?
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他开始怀疑,离婚对他的影响力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微不足道,他开始怀疑,唐恬欣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妻子的代名词,否则,望着她,心为什么会莫名刺痛?
半晌,梁微微端着一杯咖啡进门,看见上司双手环胸背对她站在窗边,不由得无声叹口气。
“新泡的咖啡,总裁,来一杯吧!”
“谢谢。”
纪凌云走回办公桌前,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显露情绪,端起桌上咖啡啜上一小口,心中阴郁立刻散去许多,闭上眼睛,淡淡的清凉沁入心脾。
睁开眼见秘书居然还在,他微微惊讶。
“还有什么事吗?”
“你……还好吗?如果需要休息,我会将下午的行程排开。”
出于秘书的职责,她有义务保证总裁的精力足够应付公事。
“谢谢,我没事,不过还是要麻烦梁秘书一件事。”
“请说。”
纪凌云涩涩笑笑,指着桌面的咖啡,“麻烦帮我多泡几杯,我想今天我可能比较需要。”
准确的说,最近他才发现,他几乎有些依赖这杯能带给他莫名清凉的咖啡。
梁微微思量再三,决定将一切全盘托出,因为她不想再看好友沉浸在痛苦中,一个人挣扎。
“总裁,算我鸡婆,以下的话我以恬欣好友的身份跟你坦白。”
纪凌云有些吃惊的挑眉看向她,她当他的秘书两年多了,他不认为她有什么事情需要向他如此郑重坦白的啊。
“事实上,长久以来你喝的咖啡、吃的午餐,包括偶尔的宵夜,都不是公司餐厅做的。”
“哦?”
“所有的一切都是恬欣亲手制作。”
对于这个答案,他怎么也想不到,望着秘书一脸肯定,他缓缓紧了眉心,目光落在指间那一杯咖啡上,一时之间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两年前我当上总裁秘书时,她来找我,拜托我调换餐厅的餐点,换她送的饭菜给你,并要我答应不让你知道。两年来,她每天一早就会送一大壶咖啡来公司,中午会送饭菜,下午如果我告诉她你没有应酬,要加班,她更是会连宵夜都一起送来,因此我的胃也受益良多。回想那个娇小丫头每次费力的提一大堆东西来公司的狼狈样,我猜她一定很爱很爱总裁。”
纪凌云闻言,喉头有些酸涩,心紧紧缩了一下。
她……很爱很爱他吗?可是为什么要离婚?
梁微微看他说不出话的样子,知道这些话对他的震撼很大,但有些话不说开,会变成永远的遗憾。
“有人说最远的距离就是爱人在你身边,却看不见你,我想恬欣就是因为付出太多,却仍遭到漠视,才会选择离婚,才会说……她死心了。”
死心了!
这三个字震得纪凌云手一晃,褐色液体沾了他满手,而他却彷佛压根没感觉到手上的烫,只是那烫变成炙热,一直窜到心底,变得有点疼、有点酸。
“总裁?!”
看到一向镇定自若的男人因为恬欣的一句死心而失神,梁微微不知自己再说这些是对还是错,毕竟他们已经离婚了。
但她就是心疼好友,如果换她是恬欣,别说三年,就是一年那种寂寞的滋味也无法忍受,因为她算是恬欣之外,最了解这男人对工作有多狂热的人吧!
半晌,纪凌云抬头望向她,眼睛里有无法掩饰的迷茫和困惑,他喃喃道:“这些──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道吗?恬欣很喜欢一首歌。”说到这,她没再多说便走向门口,离开前口里哼着的歌,一字不漏的传进纪凌云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