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葬用的纸人?不会吧,整个建邺城的世族子弟中就属他的化妆技巧最高,用的粉也最好。十两白银一钱耶,这可是高档货。不过,也有人批评过这种粉太死白,不太自然,也许该换别的试试。
“既然Shit姑娘不喜欢这家铺子卖的粉,那我换别家的粉好了。”听说“协和号”的新产品风评顶好,下次买来试试便知好坏。
“你……”她就算不被他那脸白粉熏倒,也会被他的回答气倒。一个大男人扑粉像什么话,更呕人的是,满街都是扑满了粉的大变态!
“过来!”她像拎小鸡一般提着他的衣襟将他拉至水缸前,决定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张死人脸。
正捂着双颊检查脸上情形的展裴衡不期然的看到一面映着相同面容的水镜,接着便是迎面而来的水压。
在水缸里挣扎的展裴衡差点呛死,咕噜噜的洗脸方式是他平生仅见最粗鲁的方法。
他捡回来的鸡毛撢子头不仅是个母夜叉,更像是浑身充满暴戾的女阎罗,他都快断气了。“一个大男人扑啥粉?没瞧见本小姐从不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咏贤手一挥,硬是将刚从水缸中死里逃生的展大少押到巨斧前,要他对生火的媒介尽点棉薄之力。“立刻给我砍柴!”咏贤两手抱胸,像个女牢头似的站在他身边喝令,只差没拿皮鞭抽他。
他照办。不过很不幸的,他没能将巨斧从偌大的木桩中抽出来。他再试,但那巨斧硬是摆明跟他结仇,即使他使尽了吃女乃的力也一样拉不开。
“Shit姑娘,这斧头抽不出来耶。”他边说边微笑,湿漉漉的脸上满是水珠,一古脑全流进了他张着的嘴里头,呛得他半死。
“你还能算男人吗?”她一把推开他,对于他的无能没辙到了极点。“只要稍微用力这斧头不就──”可以抽出来了吗……真他妈的倒霉,这斧头最起码重达十公斤,而且钉得比钉棺材还牢。古人究竟怎么回事,用这么重的斧头一天能劈几根柴?
“Shit姑娘?”
耳边传来明显疑惑的声音,教她这个魔鬼训练班的班长不拚命都不行。
她只好拿出自出生以来最勇猛的精神,双手紧握住木柄,双腿用力一蹭。
矮头当真给抽了出来,但是她整个人也随着斧头一同倒去,形成最危险的镜头。
瞬间只见巨斧飞向天际,不偏不倚的砍中堆着木材的脚架,层层堆砌的木块猛地犹如溃堤的黄河由上往下崩落,眼看着就要将咏贤淹没。
咏贤来不及反应,脑中唯一的思绪是她完了。
她闭上眼睛等待足以压扁她的木块,因而没看见奇迹发生。等她睁开眼睛,听见展裴衡关心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要紧吧?”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忧虑,和他的眼神相互辉映。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展裴衡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当她的肉垫子?更怪的是,原本应垂直落下的木块居然一根根向外,彷佛遭受某种外力而四分五裂,并未如她预期中将她压垮。依刚才的情况分析,不断几根肋骨就算她走运,即使丧命也称不上是意外。这一连串谜团教她百思不懈,似乎从掉到古代以来怪事就不断。
“Shit姑娘,你有没有受伤?”展裴衡写满关心的脸随着他语调倏地出现在她眼前,她这才从沉思中惊醒,望进救命恩人的眼底。
他……有这么英俊吗?咏贤愣愣的看着正前方的俊脸,不敢相信一团白粉之下的真实面孔竟是如此一张充满男子气概的脸。
他的确长得很像伊藤伸繁,除去白粉之后的他看起来要比伊藤来得有个性。
或者,这纯粹是因为他刚刚救了她的缘故?
“Shit姑娘,你是不是伤到哪儿了?”他边问边伸出关爱的大手抚上咏贤微热的红颊。
为什么连他的手都冰凉得教人心情愉快?她一定是生病了,居然会开始觉得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公鸡其实榫人。
“砍柴!”她甩开他的手,改捉住他的衣襟,拚命的告诉自己,他是只没用的公鸡,只会到处乱啼而已。
“还要砍啊?”展裴衡哀鸣,觉得自己彷佛身陷地狱。
“再叫就砍了你的头。”咏贤冷冷的放话威胁,双手扠腰,像个尽责的女牢头冷眼监视到底,也一路怀疑到底的盯着他柔弱的手臂猛瞧,顺便怀疑自己是不是神智不清?
第三章
一群脸上扑满了白粉的公子哥儿齐聚在建邺城里著名的茶馆,个个眉头不展,抱头痛思。他们边啜着武阳的茗茶,边看向端坐在墙角的男子,密闭的空间充满了诡谲的气氛,犹如令他们头痛不已的问题。
这原本是他们每七天一次的聚会,如今不得不因为首的展裴衡而临时前来。展裴衡深深感到抱歉,因为大伙儿都是世族子弟,有的还是来自立场对立的家族。
没错,龙蟠便是这样的一个组织。谁也想不到专抢世族、劫富济贫的侠盗竟然就是世族本身,而且还不单只有一人。
“展兄,你得想个法子摆月兑那恶婆娘,再让她这么跟下去,咱们这个月的计划将全部泡汤。那姓陈的混帐正想法月兑产,想趁咱们还没行动前将金银珠宝搬进皇宫内。要是真让他搬成,那建邺城内的流民就没饭可吃了,皇宫那些侍卫可不好搞定。”组织里的策谋长魏岂详抱怨连连,不明白展裴衡打哪弄来这么一个跟班,比老沾着饭菜的苍蝇还烦人。
“魏兄说得是。”专门负责联络事务的许重仁亦是怨声载道。为了展裴衡身边跟着的大怪女,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必须被迫更改约期,他都快烦死了。别看他们表面上是一群只知花天酒地的世族子弟,拥有满腔热血、正义凛然却又必须强装出一副病弱、挥霍的模样并不如外人想象中容易。偏偏装得最凶的展裴衡身旁忽然莫名其妙蹦出个女子来,而且还成天找碴,拖着他东操西练的,搞得大伙儿想聚会也找不到首领。再这样下去,龙蟠不解散都不行,这也是今儿个大伙聚在这儿的目的,商量如何解决那颗小灾星。
“我知道难为各位兄弟了,我会想办法解决。”话虽如此,但要摆月兑母夜叉的盯梢却是难上加难。
“展兄,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说话这么奇怪,头发又短得不像话?”许重仁曾暗地见过她好几回,发现她的口音别扭得跟有人拿刀押着她说话一样,十分奇特。
“我也不知道。”展裴衡苦笑,到现在他还弄不清她究竟打哪里来。记忆中不是挨打就是挨骂,从来没看过她一天好脸色,哪有机会问。
“你不知道?!”众兄弟莫不张大嘴,瞠大了眼瞪着他们的首领,深感不可思议。
展裴衡是他们之中最有热诚,也是武功最好,又最具组织能力的人,也因此才能获得一致拥戴担任首领之职,成为“龙蟠”的代表,而今他却在连打从哪里来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之下就收留人家,实在教大伙儿感到意外。“你不知道人家打哪里来,又怎么能收留人家?”许重仁率先说出他的疑问,众兄弟亦跟着点头。
“没办法呀。”展裴衡试着解释。“咏贤姑娘一头栽进我的车,接着便捉着我的衣襟说了一大串听不懂的话。起先我以为她是流民或是抢匪,因为她一直强调‘牛’这个字。原本想将牛送给她就算了,没想到她却硬要跟我回家,当时因有家仆在场,我无法甩下她,只好一路装到底,让她也跟着回府,之后的情形就是大伙儿所见的了。”所以说到底还是世族身分害了他,迫使他连在家仆面前都得伪装,就跟在座的各位兄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