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去。”抡语剑再一次打断她的话,十分了解她的为难之处。
“你……你要自己去?”小凝惊讶的看着他,看来抡语剑的固执和小姐不相上下。
“请指点方向。”他笑道。
小凝被他这难得的微笑给迷住了。这人笑起来还真好看吔,他应该常笑才对。
算了,反正他是未来的姑爷,想见见自己的妻子也是正常的事,身为仆人的她哪有反对的余地?
“顺着这个回廊走到尽头再往右弯,然后再往左拐,你就会看到一间很大的房子,门口挂着‘丝造室’的竹牌,那便是了。”她边说边将抡语剑领出大厅,弯入一条回廊。
抡语剑不禁微挑一道眉,这喻氏绣访比他想像中要大上许多。
“祝好运。”小凝面露同情的眼光,对着他的背影给予祝福。小姐平时是很懒散,看似没什么脾气,可一旦卯起来修理人,可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抡公子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就不知道“一字美人”对上“一字姑爷”,谁胜谁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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抡语剑双手抱胸斜倚在门进,默默注视着正专注缫丝的喻希柔。他不得不对她的专注力感到敬佩,难得有人能专心到连敲门声都听不见,且被人注视了半个时辰都未曾察觉,今天他算是开了眼界。
原本他以为喻希柔大概也跟时下的女子差不多,不是整天赏花扑蝶,就是梦想着另一半的长相,没想到他错了。
喻希柔不但不会作白日梦,反而对工作十分的专注,单凭这点就足以让他对她另眼相看;也许这桩婚姻不若他想像中无聊。
至少她懂得缫丝,他幽默的想。
缫丝是一件十分繁复的工作,包括四道程序,首先要选茧,然后将选好的蚕茧放入祸中加水沸煮,再缫取蚕丝,最后再经过烘干。目前喻希柔正进行着第二道手续。
一个女孩子家独自窝在热气腾腾的丝造室里,从锅子里冒出来的热气就足以薰晕她,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烦心工作她却甘之如饴,他不得不说,她真是有耐心极了。
抡语剑不知不觉的绽开一抹微笑,他倒想看看她能旁若无人到什么地步,被人看了足足半个时辰竟还不自知。
喻希柔小心翼翼的自沸腾的热水中,将一根根的蚕丝用竹夹子夹起。缫丝是丝绸生产中的重要程序之一,对丝绸的织造影响最大,容不得有一丝的马虎。
不过从锅中源源冒出的水气实在太热了,她感觉到额头上的汗水正不断地往下滴落,她很想伸手擦干它们,但缫取的工作又不能停止。
“哎呀!”她突然惊叫了一声。原来汗水流到她的眼睛里,引起眼睛一阵刺痛,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她手中的竹尖子失去准头,不但夹丢了丝,更被竹夹子溅起的滚烫沸水烫伤了她的柔荑。
“好痛!”她痛得倒抽一口气。这水正滚着呢,被烫着可不是好玩的。
就在她痛得流出泪来,却又不甘心放下蚕丝时,她发现受伤的手突然被一双大手掌包住,并不容反抗的将她拖至摆在角落的大水缸旁,一道道清凉的水柱哗啦啦的倒在她已然红肿的双手上,顿时减轻了她的疼痛。
她先是惊讶,然后转为愤怒。这人是谁?竟敢在她闭关的时候闯进来打扰她,她一定要叫他滚蛋。
“你是新来的仆人吧?”她语气冰冷的质问,否则没人敢这么大胆在她闭关的时候打扰她。
抡语剑闻言微挑一眉。有趣!喻希柔的脾气果然不同凡响。质问人的口气让他想起才出嫁不久的小妹,只不过语兰常常是有什么问什么,而她带着谴责的口物中却有一股威严,不,说是威严并不恰当,应该说是带有一股命令被违抗的极端不悦;这点跟他很像。
也许他们的婚姻会因这一点雷同而变得有趣,他迫不及待想继续发掘他们的共同点。
不过,他想他最好快点回答她的问题才是上策,她看起来快要杀人了。
“我不是。”他淡淡的回答,一边欣赏她的眉心微蹙,喻希柔连发火的方式都跟他很像。他从来没想过他会遇见脾性与他相似的人,而且这人还是个女的,并且是他未来的妻子。
“你不是?”喻希柔愣住了。这人不是新来的仆人,为什么能出现在丝造室?这里可是外人止步的地方,莫非他是……
“你是抡语剑。”她肯定的说。除了他之外,小凝不可能随便让一个陌生人进入绣坊内院。
聪明!抡语剑在心中为她的聪明加分,也许他们之间真有未来也说不定。
“正是在下。”他有礼的回答,神情依然淡然。
“你……”她甫开口,便发现她的双手又被他的巨掌包起来。他自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些膏状的东西,均匀的涂抹在她红肿的手上。
她像被火烫着般的想抽回手,可是抡语剑更加紧握住她的手,径自低头继续他上药的动作。
“放开我!”她脸红的命令,但抡语剑丝毫不理会她的抗议,仍旧抹着药膏。她只好加重语气,“我命令你放开我!”
听到这一句命令后,他才有点反应,终于抬起头和她对视。
一对上他那清澈的眼神,喻希柔就知道自己错了。他是长得非常英俊没错,但他最迷人的地方要算是那一双眼睛。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还真不相信世上竟会有这种眼睛,清澈透亮,仿佛是一面铜镜能透视你的心扉,也仿佛任何心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是个危险人物!她几乎能预见自己的将来会被他所掌握的情景,而她拒绝成为一个失去自我,只会依附他人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是过于奢求,但她真的不愿成为任何男人的附属品。对她来说,拥有绣坊就够了,她不想跟任何男人有所瓜葛,即使条件优越如抡语剑也一样。
原本她以为可以照着自己的计划度过这一生,尤其在她爹过世之后,她更加肯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没想到中途却蹦出个邢二爷来。
徐王府的邢连,早就垂涎她的美色已久,巴不得有机会能染指她,但她先放出风声说她有个未婚夫,只是远在京城尚未前来迎亲而已。这消息气坏了邢连,却也有效地遏止了他的色念。但好景不常,她爹在一个月前突然暴毙,留给她一大堆麻烦。
别的不说,光是绣坊那一堆工作好了,她爹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跟人家争什么“御用绣坊”。这下可好了,原本就忙得焦头烂额的她还得接下这个“特大号烂摊子”。
这还不打紧,虽然忙碌也就算了,竟还得因为这个飞来横祸而跟杨氏绣庄卯上。天知道他们是十足十的小人!
包惨的是,邢连见一直没有人前来迎亲,便趁她爹过世之际前来逼婚,让她不得不请出真正的未婚夫前来挡驾。
不过此刻她怀疑她的决定是正确的,眼前的抡语剑比她想像中还难惹。她知道他是个重承诺的人,但派出去的探子可没提过他是个精明能干的男人。就她的经验,所有的富家少爷都只会吃喝玩乐,没一个像样的,但抡语剑却是个异数。
不过这样也好,精明的商人才懂得做生意,她要谈的条件也才有望。
但是,该死的!他那双眼睛怎么一个劲的盯着她瞧?不带丝毫邪念,只是凝望着她,她觉得自己快被看透了。
不行!这么危险的男人要趁早摆月兑,她可不想让自己的思绪被人看得透彻,那种感觉……太赤果,教她浑身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