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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求情意同 第3页

作者:娃娃

“不过你别急,这个坏习惯我会慢慢帮你改掉,我不会打你,也不会允许别人打你,因为我是真心想要当你的……”她的双眸闪烁着温柔坚定的光芒。“好妈妈。”

眼前小男孩让她想起了逸书小时候。

那个她怀胎十月生下来,教育了二十多年,却因为和父亲呕气而离家的独子。逸书小时候也不好带,执拗的脾气几乎就跟眼前的小男孩没两样。

“你们没有小孩吗?”

虽然想摆出一副不领情的凶样,却因不敌对方慈祥和蔼的眼神,小男孩被迫收起全身的刺,语气也和缓了些,甚至在他开口问时,眸光里还出现了同情,同情眼前这位必须到外头“挑”儿子回去养的妇人。

湛蓉芳叹息,“我们本来有的,但是他和他爸爸吵架,不回家了。”

“不回家就去找回来呀!”小男孩义正辞严地道,“总不能吵一次架就去收养一个儿子回来吧。”那要是多吵几回,家里岂不是要爆满?

还是说……

小男孩突然有些不安,她这么说是想藉此告诉他,他在这里只能待到他们真正的儿子回来?因为他只不过是个代替品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宁可不要。

他不要当人家的临时代替品!不要!

湛蓉芳给了他一个足以安心的微笑,“关于找回他,我还在努力,但是找他与收养你并不相干,总而言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儿子,也是我们的责任,就算日后我的儿子回来,我也不可能不要你的,你可以放心。”

说到这里,小男孩心里兴起浓浓的好奇,“那么,你的儿子叫什么?”

“他叫范逸书。”湛蓉芳一字一字地将宝贝儿子的名字温柔吐出,笑望薯小男孩,“而你则叫范继书,是我湛蓉芳和范维邦的小儿子,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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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懂或不懂,他成为范继书已成了不容改变的事实,并在湛蓉芳耐心的教导下,长成了一个懂事守规矩,杰出亮眼的大男孩。

湛蓉芳没骗他,她从来不打他,甚至连责骂也没有。

她只会在他做错事的时候,无论是顶撞范维邦、在和邻居小朋友打架、在跟学校老师说谎、在逃学跑去打电玩。在为了报复,把同学的作业簿撕掉折成纸飞机,甚至因为玩火而烧了车房时,她只是将他带进书房,然后无声地瞅着他。

罢开始范继书不懂母亲的意思,只觉得这种惩罚好简单,也好容易打发,但一次、两次……几次之后,他再也不这么想了。

随着年龄增长,他终于看懂了母亲的眼神,那种叫做“失望”的眼神。

于是他再也不觉得这样的枯坐对望,是种简单的惩罚了。

他如坐针毡,像是浑身爬满了蚂蚁般地不安。

“好了啦,我懂了啦,妈!”

他不安地跳下他的专用“惩罚椅”,夹着尾巴逃离书房。

“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啦!”

范维邦的跳脚怒吼,他能当作打雷似地没放在心上,却受不了湛蓉芳给他的失望眼光。

他是渐渐地,一日比一日地在乎起了这个与他毫无血缘之亲的母亲了。

虽然没人拿绳子拴着他,但事实上,这个家与他之间,已有着无形的丝绳,密密地将他给缚绑住了。

他甚至偶尔作梦,会梦到那个叫范逸书的男人跑进他房里推醒他,冷笑说:嘿!冒牌货!我回来了!回来讨回我的爸爸妈妈了!

一直到他十五岁时,范逸书死了,这个噩梦才得以终止。

但就在这个噩梦终止的时候,另一个噩梦,却已悄悄地开始了。

年已六十的湛蓉芳在失去独子之后的三年里,逐渐被思子之苦吸去了元气。

她没了活力,失了朝气,镇日痴痴呆呆地坐在那始终为范逸书保留的房间里。

她抚模着儿子穿过的衣服,得意的作品,奖牌、奖杯,心爱的吉他及鼓组,最后她还要翻出他的作文簿和周记簿,一个字也不舍放过地,随着上面的内容时喜时悲,一下子大笑,一下子落泪。

“妈,吃饭了。”

好几回范继书先是在房间外头喊,见母亲半天没回应,只好开门走进房里。

他看见湛蓉芳抬起头对他笑,可虽是在笑,却笑得恍惚。

“吃饭不急,继书,你快过来看,这是你大哥读大学时得到的剑击赛奖杯,那一回他为了得这个冠军不知捱了多少剑伤,还不许我告诉他爸爸呢,就怕他爸不许他参加……”

要不然就是——

“继书你看,你大哥在周记上说他因为头发留太长,骑单车时远远瞧见教官走过来,为了不想让教官啰唆,一不小心居然把车子骑进水沟里,你说好不好笑?好不好笑?”

“好笑。妈……”

范继书在母亲身旁蹲下,即便是蹲着,但他瘦高的身躯却已高过了坐着的母亲甚多,就同湛蓉芳在他小时候对他那样地,温柔伸掌轻摩挲着母亲的头。

“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我们先去吃饭再来看好不好?”

“不好!我想看逸书!我不想吃饭!继书,妈真的没想到……”

湛蓉芳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地坠落。

“没想到逸书这孩子会这么短命,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短命的孩子哪,我原还指盼着他能为我和他爸爸送终的,他爸爸有高血压,我不想为了儿子,伤了丈夫,如果我早知道他只能活到三十五岁,我就算是拚了命,也要跟他爸爸翻脸争取,绝对不许他把儿子……赶出家……”

她伤心饮泣。

“那几年里我要是思念儿子,就只能跟他约在外头见面,没敢让他爸知道,就连他的女儿们我也只有看过相片而已,逢年过节时、他生日时,我都只能跟他用电话联络,逸书只是嘴巴硬,就跟他爸一个样,其实他早想回家来看看了……继书,你说逸书会不会怪我,怪我这做妈的没有帮他争取回家的权利?”

“不会的!妈,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大哥知道,他一定知道的。”

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范继书,只能将母亲搂进怀里安慰。

至于范维邦,他虽然不像湛蓉芳那样会以哭、以恍神来显现出哀伤,但他日益消沉的模样,同样让范继书感到不安。

打小到大都是范维邦及湛蓉芳在教他该怎么做,该怎么走,呵护照顾他的,这是头一回,得由他来照顾他们了。

但他毫无怨尤,一心只想看见他们恢复原来的模样。

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心理因素。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也可能是从他被取名为范“继”书就开始的吧——他始终有个心愿,想要做一个在两老心目中,比范逸书更好、更优秀,在他们的生命中更为重要的儿子,而现在,正是他可以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他想了很多要让他们开心的法子,甚至着手安排一趟夏威夷旅行。

他放下功课,请父亲公司里的得力助手暂代公事,然后他便带着两个老人家飞去夏威夷。

他特意请来舞团大跳草裙舞,也拉着两个老人下水浮潜看珊瑚礁,他们赶场看秀,还去看了火山女神蓓丽的传奇,甚至还乘坐直升机去看火山熔岩入海时所产生的奇景。

但他的努力全都失败了。

在他看见母亲焦急地问他,何时他们才能回家,因为她还没把逸书的房间收拾好的时候。

叹了口气,范继书只好带着两老搭上回台湾的飞机。

他心底知道,是该尝试另一种办法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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