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明君评估情况,知道那张单子对自己相当不利,这房子是她的所有,绝不能够失去,想了好半天后,她才咬牙切齿地开口。
“那得要勘察多久?”
“这很难讲,一个完整的勘察报告还得配上天气情况,天晴、天雨、刮风,甚至是地震的存在条件,都必须列在评估里头。”
奔明君厉声斥道:“不要跟我打官腔,给我个大概数字。”
“我想,三个月应该够了。”
“妈!”范绿绿慌叫,因为看见母亲摇摇欲坠,像是就快要晕倒了。
“别怕,我有法宝!”
蓝韶安快步上前扶住奔明君,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罐,往她鼻下晃了一晃,顿时只见她不但立刻瞠眸惊醒,还赶紧推开他往厕所方向跑去,一路跑还不断作呕。
“那是什么?”怎么会那么可怕?蓝国强好奇问道。
“没什么。”蓝韶安微笑的解释,“只是一种由臭鼬体液中分离出来的提神剂。没办法,老是在热带雨林中乱闯乱跑,总是偶尔会有些晕眩中暑的可能,所以这玩意儿真的是个不可缺少的法宝。”
“就算以后我被人给打晕了过去,也不许拿来用在你老爸身上!”蓝国强先把话撂下。
就这样,蓝韶安在“灰屋”里住下,一向生气勃勃的他不但将这幢老屋里向来死寂、冰冷的气温给升高了,也打破了几项行之已久的老习惯。
例如辜明君向来不听音乐,因为她怕吵,蓝韶安却是镇日得摇宾乐音不断,最后达成的协议是,辜明君最多只能接受古典音乐或交响乐。
成成成!迸典音乐成!交响乐也成!重点是音乐可以陶冶身心,可以减少戾气,还可以美化心灵,所以绝对是缺之不可,尤其是针对一个固执乖戾的中年妇人。
得到了许可后的蓝韶安立刻动手大改造,到处埋设管线,最后就连花园里,只要洒水器一扭开,就能够听见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
“灰屋”里的早餐向来由女佣莉莉亚负责,虽说不太好吃却又无从选择,蓝韶安住下来后决定接手,因为他说早餐最重要,尤其是煮给“家人”吃的早餐,于是他破了“君子远庖厨”的古训,穿上围裙,为范家女人洗手做羹汤。
“范妈妈,今天的蛋不一样,这叫‘太阳蛋’不只外形像,吃了也会生暖。”
“这妈妈,今天的汤叫‘魔法咕噜汤’,因为喝下了它,会让人心情变好。”
“妈……喔,不,范妈妈,对不起叫得太快,我知道你还不能够接受我,可请你一定要接受这碗‘八宝稀饭’,不黏不腻,好吞易消化。”
对于蓝韶安所做的一切,辜明君原是烦不胜烦,压根就不想理他,但一天两天可以拒吃早餐,久了下去那还了得?
最后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下肚去,只是打死了她也不会承认这个爱笑的小子,厨艺居然还不赖。
接着蓝韶安又将脑筋动到屋子,有一回辜明君只是下山到医院去拿药,回来时抬头一看险些昏倒,因为那小子居然在屋外墙上架起了鹰架,他架鹰架并不会让她想昏倒,而是……而是……
“妈……喔,不,范妈妈!”站在鹰架上的男人向她猛挥手,笑如朝阳,“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奔明君不说话,黑着一张脸冲回自己房里,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这可恶的小子!居然把她的“灰屋”给几乎漆成了七彩屋!
红的、黄的、绿的、橙的……
他甚至自作主张地将阁楼的天花板镶上彩晶玻璃,就像……就像绿绿那可恶的父亲曾经为她做过的一样。
那个晚上辜明君没出来吃饭,范绿绿担心地在门外喊了几回,但她母亲就是不肯出来。
奔明君不肯开门的原因,生气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不想让女儿看见她那张哭过了的脸。
是的,她哭了,丈夫死时她没哭,她将痛苦及眼泪全都压抑了下来,但今天她却压不住了,那些重新漆上墙的色彩让她回想起了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时光,也让她的仇恨心冲淡了不少,沧海桑田、往事如梦,回想起当时他或许真的不够好,但她难道又全然无错了?
她又怎能以他一时的错待,而硬要推翻之前他曾经给过她的美好?
从那天起辜明君的态度上有了细微变化,她不再明显地排斥蓝韶安,只是也绝对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几天后,“灰屋”里又发生了事情,这一回是遭到窃贼闯入,而且还是闯入辜明君的房间。
“该死了!你这没长眼的笨贼!你哪间房不去,居然敢闯入我妈……喔,不,我范妈妈的房间,你是当这个家里没有男人在,所以就不怕死了吗?”
捉住窃贼本该报警处理,蓝韶安却阻止了准备打电话的范绿绿,还说什么山上窃贼求生不易,该先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接着就用脚将贼给直接踹出屋外去了。
蓝韶安如此宽宏大量的作法让本来就觉得不太对劲的范绿绿,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猜这根本是场“自导自演”的闹剧,那名闯入的窃贼虽是蒙着脸,但不论是身形或是惨叫声,都像煞了那个叫做谢逊的大笨蛋。
但不论是真是假,辜明君所受到的惊吓和对蓝韶安又多了几分信赖却是不争的事实,她终于开始会主动和他说话了,虽然话语简短。
而范绿绿在想到了他所做的这一切,归根究底都是为了她时,也只好跟着一块装傻。
日复一日地过去,“灰屋”里的女人们终于渐渐习惯了蓝韶安这男人的存在,却在这一日的晚餐时,蓝韶安先是在餐桌上说了个笑话,惹得包括辜明君在内的人都微笑了后,他突然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一本正经。
“范妈妈,我知道您从小就一直希望绿绿是个男孩,也知道你一直以没有儿子为憾,能不能请您放过绿绿,改将期望放在我这未来半子身上?”
“放过?”辜明君语气尖锐,将眼神移往女儿身上。“是绿绿跟你抱怨什么吗?”
蓝韶安摇摇头,“您应该了解绿绿,不论您给她什么,她都只会承受不会抱怨。”
“哼!”辜明君冷哼,“那不就得了,她都不说话了,哪还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吭气?”
“我不得不吭,因为我爱她,而您应该也是爱她的,只是您这么多年来都让恨意给麻木了感觉,所以你并没发觉自己对她,其实并不公平。”
啪的一声,辜明君拍桌站了起来,沉着脸道:“她是我女儿,我供她吃,供她穿,我什么地方对她不公平了?”
蓝韶安不惊不慌,平静地给了回答,“你明明知道她是个女孩子,却处处要求她得像男生看齐,所以她不会哭不会闹不会玩洋女圭女圭,她甚至不许自己留长发穿裙子,你觉得这样对她公平吗?”
求求你别再说了!范绿绿以眼神送出恳求。
桌边传来砰砰声响,是辜明君摔下碗筷、推开椅子,气嘟嘟地回房去了。
“韶安!”范绿绿生气了,“如果你再这样继续伤害我母亲,我会要你离开。”
“我没有伤害她,我只是在点醒她。”
“你给的点醒是一种刺激,她身体不好……”
“你放心,她的身体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如果她真的晕了……”他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我还有比‘鼬精’更强的提神剂。”
范绿绿眸带恳请,“我能不能求求你……”
“不!你不能!”他打断她,将那双女敕白小手锁入自己结实长茧的大掌里,轻轻搓揉,眼神温柔却十足坚定。“你不能阻止我为了追求我们的幸福而做出努力,更不能改变我为了捍卫自己心爱的人而作战的决心,即便那个人是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