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错地方?!
可可搔头不解,所谓送错,顶多只有一束,这么大阵仗的送错,若让老爷或是七小姐知道了,那些伙计还能不丢了差事吗?
“安静点送回去,别太张扬。”季雅特别吩咐道。
可可点头表示懂,知道此事若被人看见,肯定会有人要遭殃。
她找来了几个信得过的长工,大家伙安静地忙和了好一阵,又是捧花又是搬盆景,终于在最后一束花被捧抱出去了后,季雅这才松了口气,却没想到一个转身,险些和站在身后的少女撞在一起。
季雅站定身,定睛瞧去,这才看见来人是官至宝的未婚妻郭虹珠,这又吓得她的腿想要发软了,她一边拍心口,一边审视对方脸色,担心对方上门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但幸好花没了,纸条也收起来了,应该没关系了吧?
“当心点,季夫子。”郭虹珠笑得很友善,“妳肯定是早膳还没吃喔,所以才会闹腿软。”
呃,虽然她真的还没吃,却很清楚自己的腿软是来自于心虚。
“郭姑娘……早!”
“早,哇!季夫子,妳这儿怎么一早就这么热闹?”
“没事、没事,只是有些伙计将花货铺错了地方而已。”
“铺错地方?”郭虹珠瞪大眼睛,“这真是太胡涂了,有没有增加妳的困扰?如果有,我立刻去叫七姊教训他们……”
丙真是官家千金,动不动就要找人问罪。
“千万别这样,郭姑娘,妳的好意我心领了。”季雅赶紧阻止,“同样是捧人饭碗过日子,我能体会那种感受的,做错事情他们已经很难过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去苛责他们了。”
冰虹珠摇头,脸上写满了佩服。
“季夫子,我原是不太能理解妳何以能够收服至宝哥哥,又让官家人个个喜欢的,但现在听到妳这么善体人意的说词,我想我终于明白了,心美胜过人美,妳的崇高品德就如空谷幽兰一般,自然而然引得人人心悦诚服,并且甘愿追随。”
容谷幽兰?!
还心悦诚服,甘愿追随?
季雅羞红脸,因为愧不敢当。
“呃,郭姑娘,妳可能误会了,其实我一点也不……”
“季姊姊就不用再谦虚了,咱们这里人人有眼睛,妳是怎样的为人,咱们都看得清楚,这种事就算妳再怎么推让,也是无法改变事实的。”
季雅在心底惭愧,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郭姑娘,妳刚刚喊我什么?”
冰虹珠偏首灿笑,“喊季姊姊呀,至于妳,嗯嗯,就该喊我一声珠妹妹的了。”
“为什么?”季雅傻愣。
“因为我要和妳结拜呀!”
冰虹珠一边笑一边拉她坐下,脸上笑容亲切。“但因为不是在咱们自个儿家里,所以规矩就简单点了吧,我向七姊问过了,她们院子里有宗祠、有土地爷爷,如果妳希望来个正式点的仪式,她可以帮我们做个证人,但如果妳不在意,咱们就用口头说定的也行……”
絮絮叨叨、叨叨絮絮,季雅很多话都听漏了,只来得及问上一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结拜吗?因为我已经决定了……”小泵娘虽是笑咪咪的,但话语中却丝毫不减霸道气势,“要喜欢妳了,我喜欢妳,妳喜欢我,那当然就要结拜喽!”
“为什么?”季雅仍是只有同样的傻傻一句。
“因为呀……”郭虹珠叹口气,终于不再笑了。“因为『鬼手神医』跟我说了,他说爱一个人,方法要用对,否则就只是在自寻苦恼。
“他说至宝哥哥能不能恢复是一回事,但如何让他不论是在五岁、二十五岁,甚至是五十五岁都还能一样爱着我,这才是我该要努力的方向。
“他又说了,爱他所爱的,接纳他所想要的,这个才叫做真爱,所以我去向官姊姊及大娘她们都问了个清楚,并列出至宝哥哥平日爱吃的、爱用的、爱玩的东西,好让他能早日接受我。”
“鬼手神医”乔东风说的?
洛伯虎的旧识?官至宝的帮凶?
他没事去告诉虹珠这些做什么呢?
这个男人又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冰虹珠没看出她的恍神,只是继续往下说。
“我看得出来,还有官家上上下下也都看得出来,失智后的至宝哥哥,最喜欢的人就是他的季夫子了,我承认先前我是有些吃味的,但我已经想清楚了,为了至宝哥哥,我必须像他一样的喜欢妳,还要向妳学习,拉妳一块去照顾他,让他的病早日康复,毕竟,这才是我们大家急着要见到的结果,不是吗?”
是吗?
那个坏家伙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康复的吗?
被眼前少女的热情所感动,季雅险些就要说出官至宝诈病的真相了,但转念一想,说了又能如何?不是反而更让她知道至宝有多么排斥她了吗?
她该努力的,是为虹珠说服至宝,接受她纯挚的爱情,两人也好共偕连理,而不是将事情给愈搞愈杂吧。
在郭虹珠的努力鼓吹之下,在季雅给自己的不断心理建设之下,她决定再次出现在官至宝的课堂上。
既然楼子是自己捅出来的,她就该面对现实,将事情收拾善后,她一定可以坚决定地告诉至宝,要他别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快将注意力放回那始终痴等着他的未婚妻身上吧。
季雅和郭虹珠同时出现,那原是百般聊赖地坐在书斋里,早计画好要来场大闹的官至宝,见着了季雅的现身,眼神闪了闪,那原想要去翻桌的手缩回,果真如郭虹珠所希望的,当个乖宝宝学生了。
如坐针毡,这是季雅坐下后的唯一感觉。
当郭虹珠面对着他们时还好,但只要她转身往板上书写,或是去翻书册找资料时,官至宝就会开始蠢蠢欲动了。
妳看见花了吗?
他写了张字条传给她。
她只冷冷回了“扔了”两个字,并用眼神提醒,他该注意的夫子是站在前头的郭虹珠,而不是她。
其实我……是装病的!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喜欢她,他想要追求她,却又怕她当他只是孩子气的泼蛮执意。
我知道!
她偏过视线,看见了他的反应。
那挑高的剑眉不是一双睿智的眼神,这还是头一遭,她瞧见了他未经任何伪饰的真实反应,很男人,很有力,很聪慧,很……叫人心动!
她快快地将视线狼狈收回,逼自己去想虹珠唤她姊姊时的可爱表情。
他不是她的!他不是她的!他是虹珠的!他是虹珠的!
她不断告诉自己。
就在此时,又有纸条被送了过来。
妳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在给我亲亲之前就发现了吗?
他故意这么写,还附带了一记邪肆坏笑。
当然不是了!
她原不想再回他,但见他这么写,她只能气急败坏地回了过去。
是昨晚你来找我之前才刚刚知道的!
他目带思索,想不出究竟是在哪件事上,让她给瞧出了端倪。
是妳太聪明,还是我的演技太差劲了?
我不想再说了,你专心上课,要不我就要走了,对虹珠好一点,否则别怪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姊姊她们。
她冷冷回应,转过头不再看他。
也不知是威胁生效还是他在想事情,总之他当真安静了好一会儿,但没多久,一张纸条再度被送了过来。
妳其实是……喜欢着我的吧?
轰地一声,季雅像只煮熟了的虾子似地红了脸,提不起勇气迎视他那带着审视的眼神。
她努力吸气,终于提起笔,才写了个“不”字就被他伸来的掌给压住了。
这一回他压低着嗓音,在她耳畔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