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如水,月如钩,风如娑,她在一间茅房之前,陪一个讨厌的男人……上茅房。
等他也轻松了之后,两人洗净手,并行走在月下,没来由地,傲澐凌突然觉得全身舒畅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肠子里的废物终于清空,也许是因为,她终于习惯了和个男人如此的“如影随形”了吧。
就在她觉得天地万物一切都很美好的时候,却听见了他那似是强抑着笑的声音。
“下回少吃点青椒,我怕那种味道。”
她的脸庞像是火烧山似地燃灼了起来,她不敢望向他,一眼也不敢。
可恶!
他就不能君子点,假装一切不曾发生,什么都别再提了吗?
她咬咬牙,又是窘迫难当又是懊恼羞惭,却是全然的无计可施,想不出该如何回攻过去,更无法佯若无事、嘻皮笑脸地回他一句:不会呀!青椒很营养,正好可以搭衬你吃下肚的番茄,成了红绿双鲜配。
她说不出,她真的说不出这种无聊恶心的话,所以她只能恨恨地咬紧着牙了。
第五章
他们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去了解对方,并被迫接受了这种“三步不离”的窘况,熟悉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要去救出赤霄了。
以宝换马是傲澐凌的建议,祁风却立刻否决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明明是你先拿了人家的宝的。”
“哎呀呀!妳不懂的哪!”祁风挥挥手,“他们那个哪能叫宝?什么三代宝刀?什么百年前『刀神』独孤必拜的贴身至宝?整天被供奉在『阔刀盟』的大厅上,初一、十五还得献花上果,有事没事还得掷茭问结果,听得人心痒难
耐,才会盗来试一试,娘的!才劈了半斤柴它就刀刃开花。”
她瞇紧眸,“你拿人家的宝刀去劈柴?”
“那当然!总得要试试这玩意是不是名副其实,值不值得费神收藏吧?”
他说得理直气壮,继之不屑叹息。
“我告诉妳,这个世上虚有其表的东西太多,欺世盗名,草鞋也能成宝,说起我的工作呀,那可真是神圣得不得了,我就是专门在为世人鉴定这些口耳相传的宝物究竟是不是真宝,以免人人对着根烂柴喊神仙。”
“好伟大!”她双臂环胸冷冷讥讽,“如果经由你的实验证明,那真的是个宝物,你又会怎么做呢?”
“那当然就是要好好的收藏啰。”
“由谁收藏?”
“由我。”他说得很理所当然。
“凭什么?”她觉得可笑。
“凭我对于宝物的知识比他们丰富,宝物跟了我,会是千年的岁月,可若是沦入了不懂得惜宝的俗人手上,只是戕害了它们的寿命罢了。”
“很好!那现在你把人家的宝刀给劈花了,要用什么去换回你的爱马?”
祁风没说话只是笑,笑得自信十足,“别担心,我自然会有我的办法。”
她真是后悔问了这一句,他被人喊做“飙风怪盗”,那么除了用偷用盗,还能指望他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和他一起,她的惯性果然再度面临挑战,她做了件生平最痛恨的事--当贼。
阔刀盟
午夜时分,两条黑影贴墙潜入。
傲澐凌暗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动作能跟得上前头那迅捷得不象话的影子,以免遭其讪笑。
出门之前,祁风原是建议拿条黑带将两人绑住,以免她落后太远。
“不需要!”她只是冷冷回道,“我跟得上。”
话既是由她说的,那么她自然就要办到,再难也要办到!
他的本事果然够强,令她叹为观止,若非她用眼睛死盯着,说不定连她都会忽略了他那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幽渺若鬼的黑影子,有时若真的追不上就干脆别出力,由着两人体内的相吸牵住她,不过这种方法,会让她很是狼狈。
“阔刀盟”为了戒备“飙风怪盗”的出现,里里外外排了几圈的巡护网,但滴水终能穿墙,再密的防备仍旧免不了一隙的疏失,而只要能有一隙,就挡不住“飙风怪盗”了,翻墙、翻墙再翻墙,祁风领着傲澐凌潜入了“阔刀盟”内部。
他们先去了畜厩房,还险些误触警铃,却没能见着赤霄,他暗暗思付半晌,接着在秣槽里安置了个铁匣才带她离开。
然后他们又去了谷仓、柴房、刀室、物料房、下人房……一间一间探,一间一间失望,末了傲澐凌看见他气急败坏地跑进厨房,在确定没有见着任何与马类有关的残骨废肉之后,她听见他松了口气的呼吸。
“不过是匹马而已……”
话还没完她便被他拉起,原以为他又要她为自己的“失言”接受惩罚时,却听到他的警语。
“有人来了。”
不过一眨眼,她就被他拉进灶底,里头虽然未燃柴,但灰烬满布,她被迫吸进不少炭渣,还险些打了喷嚏,幸好让他及时捂上的掌给压没了声音,灶里虽黑,她还是看见了他那“吞下去”的凶恶瞳语。
吸气吸气再吸气,傲澐凌虽然忍住了喷嚏,却不小心落下了几滴眼泪。
祁风松开捂住她嘴的大掌,无意间觑见了她的眼泪,瞬间,竟莫名其妙被那水意带出了一阵心疼,没有多想,他皱眉伸手为她拭净。这几日里两人接触频繁她早应该习惯,此时却感觉到了他指尖传来的不寻常,她抬眸困惑的望去,见着了他的眼神和平日的不太一样。
少了讥诮与自大,闪着奇怪却温柔的焰芒,若有所思的焰芒。
她原想冷冷回瞪,却发现办不到,灶里的空间陡然变得狭窄,空气也稀薄了起来,她不太懂,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她真的不懂……一点也不懂@@
“饿死了、饿死了,快给我弄些吃的来。”
外音侵入,傲澐凌回过神,和祁风一块将眼神转向外。
“弄吃的?要起灶吗?”
听见脚步声靠近,傲澐凌背脊拱起,像只待战的野猫,偏过头却看见祁风好整以暇的模样,眼神里未现慌张。
哼!她轻蔑地想,果真是个作贼的材料。
“你疯啦!等灶起好之后我也要被饿死了……”两双脚移往大木橱方向,“快找找,剩菜剩饭、馒头腌酱瓜什么都成的。”
癘窸窣窣一阵之后是满足的啃咬,接着是含糊的说话声。
“真要命!说出去没人会信,几百个人夜里轮班不能睡,就是为了看顾着一匹马!”
“嘿!你猜猜,三当家这一次会不会估错?那『飙风怪盗』真有可能为了一匹马而自投罗网吗?”
“我不知道耶,可如果是我,我是肯定不会来的……”
身后炉灶传来异响,正在吃馒头的两人想回头却觉颈上一凉,没敢动,各自感觉到了一股森冷刀锋贴架在脖子上,两人手一颤,没啃完的半颗馒头就这么落到了地上。
“我的马呢?”
夜魅似的罗剎冷音问了。
“在……在地牢里。”
咚咚两响,两个人同时被击晕了,此时祁风才有时间回头瞧,瞧那因着他的突然出击而来不及应变,被整个人拉撞上灶壁,正在吃疼地揉额爬出灶的傲澐凌。
他蹲下,用着强忍笑意的眼神审视起面前那根小黑炭,以及她额头上的一颗黑色大肿包。
他伸手想为她揉散肿包,却被她毫不留情给拍掉了,他笑笑想张口却让她先行警告。
“如果你是想问我还好吗?我会要你……”她愤恨地一咬牙,“给我闭嘴!”
接着他们来到地牢外头,那里看守的人果然不少,就在傲澐凌还在思考该如何奇袭时,祁风竟然未先告知就将她给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