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秋月转头对江君说:“去拾些干叶子过来,我们帮她火葬了她母亲吧。”
“那个孩子为什么住在树上?”江君低头捡着树叶,说话的口气不像个七岁大的孩子。
“我不知道,也许她们母女在躲避敌人的追杀,也或许她们母女是不见容于世上的。我妹子曾说过村子有一个被强暴的女子怀了孕躲到树林里,也许就是这对母女吧。”
连秋月用树叶覆责住女人的尸体,飞身又回到树上。
“媛媛,我带你下去。”
小女孩听到“下去”两个字,吓得拼命摇头,同时躲到桌子底下,“不下去……下去痛痛……娘打人……痛痛……”
“媛媛,你没有下去过吗?”连秋月轻声问道,这个小女孩勾起了她心里潜藏的母性。
“下去……娘娘打……丫头不去……”小女孩一双水汪汪大眼眨啊眨的,身子却一动也不动。
连秋月直瞧着她,总算找出为什么小女孩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像同年龄的孩子一样流畅的原因。
这孩子唯一见过的人,大概只有她的母亲吧!
她握住小女孩黑黑的小手,“闭上眼睛,我带你去吃饭。”
“饭。”小女孩听话的闭着眼睛,小手抓了抓鼻子,小小的菱唇笑得开心。
连秋月把她抱在身上,直接纵身往树下飞去。
“她好臭!”江君嫌恶地看着缩在师父怀中的脏小表。
“不臭……娘不在……没水水……澡……”只懂得一些词汇的小女孩紧闭着眼反驳。
连秋月放下她,轻声地说;“媛媛,张开眼睛。”
小女孩立刻睁开双眼,却被眼前宽阔的视野吓到除了树屋外,她从没见过其他的东西。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小小的身子猛往后退。
“怕……怕……丫头……要娘……”
她一个转身撞到一棵大树,额上的伤口立刻沁出血,眼泪迅速滑落眼眶。
林间倏地扬起一阵风,卷起地上四散的落叶,泪珠还挂在脸颊上的小女孩,被这种未曾见过的景象夺去了注意力。
她傻呼呼地伸出手,着迷地想去触碰那些飞起来的叶子。
“将她娘火葬了吧!”连秋月叹了口气道。
“不告诉她她娘已经死了吗?”
“你如何对一个这样的孩子解释死亡?”说完,连秋月自一棵果树上摘了几颗果子放到小女孩手里。
她嘻嘻一笑,把果子分成两堆放着,抬起微笑的小脸对连秋月说:“一半给丫头,一半给娘娘。”
江君撇过头,只觉眼眶有些发热,于是弯点燃尸体上的落叶,然后走到小女孩身边,拉住她因为害怕火光而颤抖的手。
橘红色的火焰焚尽了所有能燃烧的东西。
人生与死亡,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小兔子,你别跑啊!”扎了两条长辫子的小女孩,在山坡草地中快速地奔跑着。“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要捉你来炖肉啦!我只是想问问你,胡萝卜是在哪里来到的?”
她在和兔子说话吗?秦穆观站在一边,有趣地看着那个鹅黄色的小身影,穿梭在一堆绿草红花之中。
“小兔子真是没有爱心,都不等我就跑了,唉,江君忙着替兰若姐姐煎药,冷蝶姐姐又捉了几只毒虾蟆,说要提炼什么毒的,都没人陪我,很无聊、无聊极了、无聊得很。无聊啊!”
朱媛媛说着说着,自个倒笑了起来。
“难怪师父老说我傻呼呼的,江君说只有小笨虫才会自言自语。”朱媛媛拔了一根草敲敲自己的脑袋,圆圆的小脸上嵌着两个甜美的小酒窝。
秦穆观着迷地看着小女孩的笑容,只觉得她像个花中仙子一样。他那些堂姐妹们,个个脾气骄纵得让人不敢苟同。
“汪汪!”一只小黄狗自秦穆观身后冲到朱媛媛身边,她笑嘻嘻地抱着它打了个滚,然后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饼了一会儿,小黄狗摇着尾巴追着一只蝴蝶而去。
朱媛媛看着蓝蓝的天,她还记得两年前第一次看到太阳时,吓出了一脸的眼泪鼻涕。
“娘娘,你在上面吗?丫头很想,很想,很想你……”她朝天空伸出一双被太阳晒成微红的手,唇边的笑意悄悄地消失了。
“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秦穆观刻意在离她几步外的地方发出声音,不意却还是吓到了她。
“你你你……”朱媛媛一跃起身,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跳来跳去。
这里竟然有个人!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秦穆观才说完,便摇着头笑了起来。
自主以来,似乎每个坏人都是这么说的。
不明就里的朱媛媛跟着他一起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只觉得这个人笑起来很好看,跟兰若姐姐差不多好看。
“你笑什么?”秦穆观友善地问道,不自觉地放柔了语调。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朱媛媛一双大眼眨了好半天,才想起师父说的话——不可以随便和不认识的人交谈。
“你告诉我原因,我便会告诉你哪里可以找到长满胡萝卜的田地。”他跟着小黄狗沿路走来时,正巧在山脚下看到一整畦萝卜田。
“真的吗?”朱媛媛高兴的朝他跳近两步,可爱的模样像极了小兔子。
“真的。”他稳重地点了下头,微笑着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了吗?”
“我为什么笑得很开心啊?这个问题很难耶!”朱媛媛模模头,吐吐粉红色的舌尖,“我忘了我为什么要笑,可能是因为你在笑吧!冷蝶姐姐说我傻傻的,别人笑,我也就跟着笑了。”
说着说着,她又咧开嘴笑了,两个小酒窝甜蜜地挂在唇边,引得秦穆观也跟着扬起嘴角。
“胡萝卜在哪里?”
“在东边的山脚下。”
“山脚下啊!”朱媛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挣扎。“山脚下有很多人,师父说不能去那里。”
他们现在暂时不住在出云谷内,因此不能到处乱跑。
那个大坏人刘明蝠怕出云谷还有生还的人,每年总会派人放火烧掉所有草木,所以他们每年都要在出云谷右方的这座山头住上一、两个月。
“如果你不能去,那么我明天替你拿一些过来,好吗?”秦穆观冲动地说,有些人天生会引起别人的保护欲,眼前的小女孩便是如此。
“真的吗?真的吗?你好好喔!”朱媛媛一个劲地嚷着,整个人站到秦穆观面前。
“你好高!”她仰头看着眼前的人,突然低呼一声,“你是男的!”
她没见过男人吗?秦穆观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朱媛媛好奇地看着他的脸庞,伸手模了模他的两道剑眉,“你的眉毛好好玩,和江君的不大一样。”
“江君是谁?”
“江君……”她苦恼地咬了下拇指后,才呐呐地回答,“江君就是江君啊!”
朱媛媛揉揉脖子,觉得颈子好酸。江君的个头没有大哥哥这么高,她看过的人就属大哥哥最高,连森林里的大黑熊站起来也没这么高吧!
在七岁的朱媛媛眼中,十五岁的秦穆观是个庞然大物。
“要不要坐下来?”秦穆观率先坐下,拿出一方手巾铺在身边暗示她坐下。
不过她却拎起手巾,开心地在脸上摩挲着,“这布软绵绵的,好舒服。”
“你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秦穆观微笑地看着她开心地拿着手巾跳来跳去,这
样可爱的小妹妹,任谁都会想好好照顾她的。
如果他的未婚妻没有过世的话,也该是这个年纪吧!
“你后悔送我这块布了吗?”朱媛媛有些担心地盯着他的脸。师父不开心时,也是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