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话声与浓汤的香味中,他们到达了“三年甲班”,夏雅妮带着他走向后门。
“别紧张。”入门前,他为她拉了拉衣领。“他只是一个老人,再也没有能力伤害你们了。何况,夏伯母已经过世了。”
方才在车子行进间,她告诉了他,她父亲夏庆元在得知劭光开餐厅后,三番两次前来吵闹要钱的事情。今晚她和劭光约了夏庆元,就是想把事情一劳永逸的解决。
“我不是紧张,我只是无法放开对他的恨。我恨他让妈妈过了二十年那样可怕的日子。”她咬紧牙根,握紧了拳。
“如果真的恨他,你们早就直接叫警察来了,不需要与他说这么多,不是吗?他再不好,还是你们的父亲。”
夏雅妮只是苦笑的点点头,推开门与他走进办公室。
“总算到了。”夏劭光阴沉的声音传来。
卫洋平讶异的看着夏劭光黑青着脸色,手正不耐烦的敲着桌子。
“小妮啊!这个先生是不是主持电视节目的那个餐厅大老板啊?”一个略微沙哑而带着讨好的声音响起。
卫洋平朝这人礼貌性的点点头。老人的脸庞上依稀可见当年的俊挺,这是那双眼睛中的贪婪却让人直觉的排斥。
“劭光,你告诉他了吗?”夏雅妮没有回答夏庆元的问题。
“说了,他不肯。”夏劭光根本看都不看夏庆元一眼。
“一个月两万就想打发我?我是你们的爸爸!你们发达了,就想把我这个老人丢到养老院?!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把你们生得聪明伶俐,你们哪有今天啊!这位先生,你说是吧!”夏庆元转向卫洋平,在得不到预期的回应后,撇了撇嘴,发狠的撂下话:“如果怕别人说你们不孝的话,那就拿出一笔钱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我也是认识一些记者、一些兄弟的!”
“你太过分了吧!如果不是因为你在血缘上是我们的爸爸,我何必跟你站在这谈!你从来没爱过这个家,妈的肝病也是因为要还你那一堆赔偿而被逼出来的!那几年要不是我和劭光跑得快,现在早就一个在做妓女、一个在做牛郎了!这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吗?”夏雅妮怒火狂炽的走到夏庆元面前,拍着桌子。
“哎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嘛。”夏庆元陪着笑脸。
“狗屎。”夏劭光冷哼了声。“养老院的钱一个月两万我们帮你付,每个月还给你两万块的生活费,你只要负责吃喝拉撒睡就可以拿到钱,你还敢吭声?你再敢说一句要钱的话,你就等着吃免费的牢饭!”
“这位先生,你听听这个不肖子说的是什么话,你倒是评评理啊!我再怎么样都是他老爸啊!”夏庆元表情夸张的扯着卫洋平的衣袖。“我以为生了一儿一女就可以养老终生,我不过是打个小牌——”
“你再说就滚出去!”夏雅妮气得整张脸涨成通红,她站到卫洋平面前拨开夏庆元的手。
“反了反了!案亲两个字怎么写啊!谁来教教他们!”夏庆元捶胸顿足,呼天喊地。
“父亲两个字怎么写,我告诉你——五岁时逼我和妮妮在夜市卖口香糖,逼妈妈一天工作二十多个小时!九岁时逼我和妮妮去偷钱,逼妈妈陪你的债主过夜!未满七岁时把我打得脑震荡,要不是妈妈和妮妮护着我,我早就被你打死了!还要我继续说吗?我全部记得一清二楚。”夏劭光拿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往夏庆元肩后丢去,吓得他面色如土。“没杀了你算你命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钱做什么吗?你欠了青龙帮五十多万的赌债。你以为找到我和妮妮,就是挖到金矿了吗?作梦!”
夏劭光的话让夏雅妮握紧了拳头,童年的噩梦让她脸色灰白。
卫洋平的指关节喀喀作响,他威胁的向夏庆元走近一步,“限你在一分钟内消失。”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不过是欠了五十万,这对你们来说是九牛一毛。”夏庆元看着卫洋平魁梧的身材,身子直往通往餐厅的门退去。“我已经跟青龙帮的兄弟说你们会还债了。”
“你下回再乱放话试试看!”卫洋平微眯起眼,也撂下狠话,“我和‘运海帮’的帮主是拜把兄弟,有胆叫他们过来单挑!”
夏庆元变了脸色,“运海帮”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帮派,“青龙帮”怎么惹得起他们?“那我的五十万怎么办?”愈小的帮派,行事就愈狠毒。
“叫青龙帮人明天到这里来收钱,我付给他们。”卫洋平对夏庆元得逞的笑回以几记冷笑,“你以后照样去住养老院,不过那两万元的生活非减扣成一个月一万,直到你还完五十万为止。”
“你以为你是谁啊!”夏庆元一听到钱被减降,又嚷嚷起来。
“他不要那五十万就算了。别给他了!”夏雅妮转头向卫洋平说道。
“谁说我不要!”夏庆元磨着牙吊儿郎当的推开通往餐厅的门。“算我倒霉,儿子、女儿不肖,还联合外人来欺负我。”
那个大个子说什么认识“运海帮”帮主,搞不好是瞎扯一通。他改天没钱时,再找“青龙帮”的人来要钱,开餐厅的最怕人闹场!
“站住,你走后面那道门。”夏劭光啪地拉回了门,疾言厉色的瞪着他。
“哼!”夏庆元白了他一眼,才走向后门。给他记住!
在夏庆元拉开门时,卫洋平又开了口。“还有一件事你听好。明天找个‘青龙帮’内有头有脸的人来收钱,因为明天‘运海帮’帮主白奇也会到。”
卫洋平满意的看着那个嚣张的老人刷白了脸色,战战兢兢。
他转头看向夏劭光与夏雅妮,“很抱歉,我无意介入你们的家务事,可是我忍不住。”
“谢谢。那五十万,我们明天领给你。不过我不要让那个人知道我们替他还了债。”夏雅妮勉强的对他一笑。
“不用还我了。反正你很快就会变成我的老婆。”卫洋平看着夏劭光颓然的坐在沙发上,朝她使了个眼色。
“都过去了。你没见到他仓促逃走的样子吗?”她走到弟弟身边坐下。
“我见到了。只是觉得很悲哀。自己竟然就是这种人生下来的。”夏劭光向后倒在沙发上。
内线电话响起,卫洋平顺手接了起来。“喂?”
“雅妮小姐在吗?有位桑文生先生找她。”
“请他进办公室。”卫洋平故作镇静的交代后才放回了话筒,看向夏雅妮,“桑文生在外头。”
“文生在外面?!”她不相信的叫出声,“他不是明天早上十一点才到吗?”
敲门声响起,身穿米色西服的桑文生走了进来。
这家伙看起来就像个医生!卫洋平近乎挑剔的看着桑文生整齐的外表、一丝不苟的头发,斯文但绝对专业的冷静气质——不过他怎么觉得这个桑文生有些眼熟?他交叉着双臂仔细打量起来。
“文生,你怎么提前到了?你一向最遵守时间表,怎么破例了?”夏雅妮开心的走到他身边,顺道拧了卫洋平的大腿一下。他干嘛那样瞪着文生啊!
“台湾的手术临时提前,所以我昨天就到了。知道你今天晚上在这儿帮忙,就顺道过来看看。”桑文生轻拉平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痕,对屋内直盯着他的人回以皱眉。“这位是?”
“妮妮未来的老公。”夏劭光伸了个懒腰,方才的阴霾已逐渐褪去。
“我是卫洋平。谢谢你对妮妮的照顾。”卫洋平伸出手与对方相握——这人有一双冰冷而细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