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自己是值得他爱的女子,可是却不能保证自己能否适应风间翼特殊的身份。与他同行所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不见天日,也可能是万人瞩目下的不自在,而这两者都不是她想要的。
安玮亚往后一靠倒在椅背上,脸随之皱了起来。风间翼也许就是因为成名的压力无法再谈一场平平凡凡的恋爱,才会想和她再续恋曲吧!有时实在想拒绝他,但他的双眼真挚的注视令人不舍。
她叹口气,没有再瞄他一眼,虽然此时被他注视的感觉十分清楚。安玮亚站起身,走到后台他专属的休息室。
插上热水瓶,拿出茶罐、茶杯。一杯茶不能给她什么解答,却可以让她平静些。
喝红茶的方法是他教的,他带给她的回忆说多不多,但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她的习惯、深入了她的生活。
以滚开的水温热杯子,五分钟后喝下第一杯茶。第一杯红茶品味的是香气,第二杯则是重在色泽与味道,第三杯才是精华。恋爱也是一样吗?她第一次的恋爱还来不及品味就消逝了,第二次恋爱即使让人眷恋,却也增添烦恼。她该谈第三次恋爱吗?找个平凡如她的人谈恋爱,才能真正享受爱情吗?和风间翼在一起,甚少忧郁的她,竟有些落落寡欢。
安玮亚举杯就口,看自己粉红色的唇膏印在杯沿,而后抬眼对上化妆镜中自己的脸庞——两道飞舞的浓眉、黑亮的眼及此时往下拉的嘴角,他的确影响了自己,不意却在镜中迎上了风间翼带笑的眸。
“简诺扬多的弹奏真是无懈可击,我去年在纽约看他的演奏时,一气呵成的旋律就像天籁一样。”剧中女主角之一方晴——国内炙手可热的剧场之星,正用她流利的英文与风间翼对谈。她的双眼发着光,一副亟欲表达自己在艺术方面修养的模样,根本没注意到风间翼的休息室中还有其他人。
风间翼朝方晴笑了笑,他走上前站在安玮亚背后,自她肩后伸手拿起她甫放下的茶杯,深情的眼盯住她镜中的眸,而后就着她的唇印饮了口茶。“美好的味道。”
安玮亚倒吸了一口气,同时听到另一声惊呼——发自被风间翼的举动所惊吓到的方晴。风间翼这家伙!现在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方晴瞪着安玮亚半晌,从她的头发瞄到脚下的休闲凉鞋。最后,方晴用手拉了拉自己飘逸的长衫,拨弄自己瀑布般的长发,决定视若无睹继续和风间翼说话:“你不觉得简诺扬多的演奏,不论高音或是低音都十分完美吗?他弹奏的技巧与感情让我好感动。想想他必须在瞬间由钢琴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啊!他真是个天才!”
“没错。”风间翼应付地点点头,撕开一包夏威夷果,丢了一颗到自己口中,同时递一颗到安玮亚的唇边,满意地看她合作地张开嘴。“还有呢?”他回过头看着此刻目瞪口呆的方晴说道。
“你、你们……”方晴脸色不甚自然地瞪着两人。
“其实我个人认为简诺——扬多从最高音弹到最低音,除了技巧之好,臀部的瞬间移动也很重要。”风间翼给了睁大眼的方晴一个微笑,“你不认为吗?”
“再见。”方晴转身,关上门。
“你狠毒那!明知道她是想和你讨论音乐,你竟然跟她说什么臀部的瞬间移动。”安玮亚抿着嘴笑,又张开口吃下他递过来的夏威夷果,边咀嚼边喊道,“下次不准这样!”
“不准和方晴开玩笑吗?”他装作不懂地在杯中倒入茶,依旧拿着她的茶杯。
“你是故意的!”她瞪了他一眼,“下次不许在大伙面前喝我的茶,喂我吃东西,好像我们关系不寻常一样。”
“没错。”他赞成地点点头。“没错。”
他没必要同意得这么快吧!让她想张扬一下她小小的骄傲都不成。自尊心有些受损的安玮亚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你知道就好。”
“的确,我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他笑得很开心,“就像情侣一样嘛!”
“风间翼!”她大叫一声,想佯装发怒却低下头偷笑了三秒钟。“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风间翼悠闲地坐上化妆桌,长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相处久了,也学会了她玩太极拳的答话方式。
“你不是五年前的风间翼。”她说着说着便蹙起了眉,趴下头靠在桌上。
他轻轻模着她的头,目光怜爱至极。一向活力四射的她,此刻却懒洋洋且可怜地像只落水小猫。明知她独立到足以骂垮一连军队,但还是忍不住体恤、呵护她。曾经失去过她,所以再度拥有时,更不想让她离开视线之中。知道她依然有些退缩不前,为着他现在的身份,可是有些事是再也放不住心头的。他希望让安玮亚知道自己这些年一路走来的心情。
他双手撑在身后,以茶润了喉,自顾自地说着话,回忆中的痛让他皱起了眉头。
“五年前,匆忙回到日本的我,看到的是已经靠呼吸器维生的母亲,如果你记得我从前对你说过的话,你应该知道我和母亲有多亲密。”
安玮亚微扬起下巴看着他陷入回忆的痛苦表情,她伸出手握住了他。她了解失去妈妈的那种低落情绪。
“病房外的我自责为什么没能早点结束学业回到日本,但心里又庆幸遇到你。在那些守候的夜晚,我写了很多信给你,只是你从没回过。我也向母亲说了好多关于你和我之间的事。可是母亲也不曾再张开过眼。”风间翼的指关节因紧握而发白,他身子的轻颤也从两人交握的手中传送给她。
安玮亚抱住风间翼的腰,靠在他胸前,有些想哭,为他流不出的悲伤眼泪而哭。
“母亲只撑了一个星期就过去了。”越来越低的声音让他垂下了头,用手紧搂住她温热的身子,“我和父亲明知道这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可是……还是好难受、好……难……”哽咽的话在喉间,粗重的呼吸不容许他再说出一句话,就怕眼中的那抹热气化成水珠滴下。
安玮亚紧捉住他胸前的衣衫,泪缓缓地流下,把她的心痛与不舍都揉入拥抱与泪眼之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努力地调匀呼吸自至正常,再开口时已不那么哀伤。“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很好,我到台湾前,他们才刚做过身体检查,还笑着要一同去环游世界,没想到母亲就这样在车祸中过去了。所以,母亲逝世后,不言不语的、伤心欲绝的是父亲。而守着父亲,继承他的事业就成了我在当时刻不容缓的事。”
安玮亚点点头,没有把脸抬起,怕他望见自己泪流满面。浅浅的呼吸着,怕哭泣的哽咽被他发觉。
“那时候的我常无法入眠,内疚压迫着我,心像被挖出一样痛苦。”
“为什么?”他的话让安玮亚忘了自己不抬起头的原因,红通通的眼睛迎上了他注视的眸子,“我……呃!呃!”她干脆抽起面纸擦了擦脸,反正已被看到哭泣的眼睛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别哭。”风间翼接过她手中的面纸轻柔地拭去她的泪痕,在她的额间印了个吻。“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你为什么要那么内疚?车祸是意外,不是吗?”倚着他让彼此依偎,她也在他的手上印了一个吻。
“是意外没错。可是总觉得母亲发生车祸时,我在台湾守着心爱的你是件不可宽恕的事。”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瞳,“所以母亲过世后,我没有再写过一封信给你,因为罪恶感笼罩着我,在我赎罪的观念中,我和你无法结合的感情是我必须承受的代价。原谅我五年来没再和你联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