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宝珠蹙著眉,这时舒展开来:“昨天早上,我本是端了牛女乃要给太太喝。走到这里,叫人铃响了起来,是先生叫我。他不是在整理行李,要赶搭飞机吗?他要我去帮忙。我将牛女乃拦下,等我办完事,再回这儿时,牛女乃已不见了。”
整个大听,只有宝珠急促的声音,略顿了顿,她接口,又继续道:“那时,我没注意那么多,转回厨房,我又去拿一杯。当时,刘妈还问我,牛女乃不是端出去了吗。”
秋仪听完,转向涕泪踪横的刘妈:“是吗?刘妈?”
刘妈一迳的猛点头,跌坐到地上,她喃喃的说:“早知如此,那杯牛女乃应该我喝,我那么老了,该死却不死,小铮才两岁,他不该死,却死得那么冤!天呀!”
大厅沉寂了好一会,秋仪转向晚眉:“晚眉,现在你知道了,不是我害死小铮,我虽然恨木桂,孩子毕竟是孩子……。”
“晚眉!晚眉!”中皓上前,拉住呆若木鸡的晚眉:“现在你知道,我们易家的人,不是那么狠的吧!”
木桂扬手,擦掉脸上泪痕,她朗声道:“我是被逼的!如果不是秋仪对我这样,我怎会想到──害人?”
似乎说起来,谁都有理,谁也没错,那──错的人,便该是小铮了?
晚眉转向木桂,缓慢又决绝地面向她:“原来──竟是你,你赋予他生命,并不表示你有权剥夺他的生存权力。”
木桂退了一步:“我说过,我不是故意害死小铮的!”
晚眉不晌,双眼直勾勾的瞪佳木桂,木桂由心底里,蓦地打了个冷颤。
“也许,我当时该带走他。”木桂低低的说,也许,她现在心中有了悔意。
“怎么说?”晚眉开口,木桂倒意外。
“留在我身边,我──或许会多关心他一些。”木桂望著惨白、青灰的小铮的脸。
“唉──。”晚眉将小铮递给木桂:“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木桂接过小铮,俯视看他。泪,泊泊的流了下来。
晚眉看一眼众人,心口又是一阵绞痛,她忽然发现,在秋仪、木桂的眼中,可读出悔与愧,尤其,在她们望著小铮时。
毕竟,小铮曾是活络络的一个人啊?
“为什么,”晚眉凄然的、沉痛的:“在小铮牺牲后,你们才会想到,多一些给他?可是,即使你们悔死、愧死,小铮却,永远无法领受了……。”
说完,晚眉掩著脸,跑出偏屋,奔出易家……。
在她跑出去时,中皓转身欲追,却教秋仪唤住了。
跌坐在地上的刘妈,更是“呵!呵!”的哭了起来……。
凝立看的花木桂,轻轻的在心戾叫道:──啊!晚眉!晚眉!如果我有你一半关心他,就好了。虽然这孩子是我生的,可是,我……此不上你,晚眉……。
但是,一切都太慢了,正像晚眉说的,悔死、愧死、也都是偶然呵……。
一周完年,那厚重的黯冬,尚未褪尽,似乎,春的脚步乍然近了。
在深绿的老叶间,偶可发现新抽出的女敕芽,娇怯的料颤在枝桠中,这一发现,晚眉几乎是乐透了。
她立在门前,一棵不很粗的树干上,发现了新绿,她高兴得不忍稍移眼光。
由稚女敕的生命,她又想起了易铮,不过,当黑暗过去了时,人是该自拔的,倘或成天只溺在黑漩涡中,于事何益?于己又何益?
“晚眉!”荆妈探出头来,叫道:“你爸爸找你!”
“来啦!”
晚眉一头锁进客厅,凯成正由房间出来,晚眉立部上前扶住他:“爸,您今天气色好多了!”
“嗯。你──。”凯成望望晚眉:“你也很好。”
“我刚刚看到树间抽出新芽,春天到了!真快。”晚眉有感而发地。
凯成笑了笑。
“爸,您说,春天到了就让我去找工作。”
“不急嘛,嗯?”凯成在客厅上落座,晚眉也坐在旁没:“我要先知道,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我什么都可以做呀!”
“你忘了爸的交待?嗯。”
“交待什么?”
“做什么都好,爸不准你再找什么褓姆的工作,记住了哦!”
“唉呀!爸,不是世界上每个家庭都像易家──。”
“不准就是不准──。”凯成半认真,开玩笑地。
但是,晚眉知道,凯成不是开玩笑,这事他已提过不下十次喽!
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奇怪的事,才刚谈到易家,易家的人,竟然出现在大门外,笔直走进来。
晚眉以为自己眼花了,或作梦了,不,作梦也没这么真切!
顿首的,是易韶,接著秋仪、中皓,鱼贯走了进来。
凯成仍端坐看,但眉头打了个结,心下嘀咕看:──该死”又要惹我女儿了!
晚眉一时手足无措地,她根本模不出他们的意图,何况,都有一些日子不曾联络了。
她偷看一眼中皓,发兑,他不但没有疯掉,反而神米奕奕地。
“这位是荆先生?”易韶首先开口:“我姓易,叫易韶,这位是拙荆,凤秋仪,这位是──。”
“我都知道。”凯成不很友善地:“请坐,晚眉,去倒茶。”
晚眉柔顺的低低眼,转身进厨房。
另韶不以为意,回头朝秋仪、中皓道:“坐!坐。不用客气。”
荆妈由门外进来,见状不由得愣了愣。
“这位是晚眉的妈妈吧?”秋仪立即又起身,走向荆妈,亲切的自我介绍起来。
“坐!坐嘛!我去倒茶。”荆妈点点头,露出笑脸,回转身进入厨房。
这时,晚眉捧著茶,走出来。
“易先生是个大忙人,光临舍下,不知有何贵事?”凯成虽在病中,毕竟是上了年岁,说话不卑不亢。
“我……是为小犬的婚事,来求您──。”
“易先生,我荆某人虽然穷,女儿可是清清白白的,她不当富贵人家的小……”
“不!不!现在不作兴这套了,”易韶忙接口:“何况,若是当小,我怎敢上荆家的门。”
“易先生会说笑,令郎不是结婚了?有合法的妻子?”
“唉!这都是内人不对!”
“是的,”秋仪接口:“我太糊涂,耽误了中皓的幸福……。”
看他们夫妻一人一句,荆凯成道:.
“那些都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不谈。请喝茶吧,我身体不太舒服,无法陪你们──。”
“荆先生,您不能进去。”秋仪有点紧张地。
凯成盯她一眼,秋仪仍不失雍容,但似乎少了一份尖刻。她让凯成看得粉脸一红,低低头,她装看拉衣服,避开削成询问式的眼光。
“荆先生,”易韶道:“本来,我我免得令媛是个心地好,有见地的乖孩子……。”
“那是我家的事。希望你们别尽扯上我女儿。她可能明天开始上班了。”
中皓一听,急坏了,他瞪住晚眉,问:“晚眉,是真的?”
晚眉望削成一眼,封不回答中皓,中皓急得口结:“晚……晚……晚眉,你不能!不能去,我……我……我……。”
易韶叹了一口气,向凯成道:“荆先生,请你别为难小犬,他病才好…….。”
“你这什么话?”凯成动了气:“别为难令郎,难道就该陪上小女?”
“你嫌我们中皓哪里,您说!”秋仪道。
“什么都不嫌,只嫌他结婚了!”削成干脆说。
“如果他离婚了呢?您还嫌吗?”秋仪又急又快的接口。
凯成明颖的一愣,尚未回过神来,晚眉已开口:“木桂愿意吗?”
削成脸色一描,叫道:“晚眉,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