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亲守丧的日期一满,唐若可告别了天真,也告别了富裕空洞的家,独自到台北闯天下.非常幸运的,在她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郑湘奇仁慈的对她伸出援手,给予他一份安定的工作,也给了她一线生机,否则,依若可倔强的个性,她就是穷死,饿死,也绝不会回头找她父亲。
直到现在,她偶尔还会感到怀疑,当初湘奇怎么肯给她机会的。刚开始,她的表现实在欠佳,经常手忙脚乱的频生错误,多亏湘奇的耐心指导和鼓励。现在,她巳然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她终于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能够独立的自食其力,不依靠任何人。
她相当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只是很遗憾的,宁静的日子得暂停一个月!
郑威奇那扰人的影像又浮现在眼前……
她轻轻的摇头,想甩去满脑子的烦恼和不安。该来的总会来,她只能鼓励自己,人生的每一个际遇都是—种考验和挑战,她相信,自己绝对有接受磨练的勇气。郑威奇再冷傲,再难相处,若可也决心不再怕他。
她甚至极端嘲讽的暗忖,郑威奇不过是个曾被人抛弃的可怜虫,算起来,他们在爱情方面是失意的同路人。
第二章
再多的心理建设均属枉然,一旦面对他,唐若可整个人仍是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
郑威奇穿着简便的T恤和牛仔裤,但在人群中却依然鹤立鸡群、十分出众。
“嗨!威奇。”郑湘奇喜悦的拍拍大哥的臂膀.
“嗨.”他以一贯低沉、冷淡的声音回答,炯炯有神的瞳眸紧盯着唐若可。
她突然觉得两个膝盖软绵绵的,垂下眼以规避他灼人的视线,不自在的紧抿着发涩的唇.
“威奇,这位是我的私人秘书唐若可。”郑湘奇介绍着:“还记得吗?”
“你好。”若可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甚至设法堆起一个不成形的微笑。
郑威奇从来不懂什么叫“客套”,连个虚伪的招呼也不打,脸上更没有半点欢迎的意思,那双该死的黑眸评估似的在她脸上梭巡。
“受了伤的可怜男人,不得不以冷漠做为自己的保护色。”唐若可如此安慰自己,却仍压抑不住一股想转身逃离的冲动。
她晓得被人遗弃的滋味,当她逃离开家,担任湘奇的秘书之初,张文骏那英俊的脸孔总是不时浮现在打字纸上,令她饱受锥心之苦。
但,她可没有因此而恨尽天下男人,不像他……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郑威奇突然开口,声音很小:“你今天整齐多了,白色衣服显然比蓝色适合你。”
唐若可楞了楞,还来不及反应,他又转向湘奇。“走吧,李嫂一大清早就在门口盼着你。”
若可茫然的眨眨眼,低头望望自己一身简单的白棉衣襟。郑威奇很快的双手各提起一只皮箱,转身就走,若可注意到他走起路来还有一些跛,并不十分利落,她正想走上前提议帮忙—“千万别说你要帮忙。”湘奇看出她的想法,及时拉住她,低声警告:“他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还记得他刚出事后不久,敏感得教人受不了,对每个想帮忙的他都怒声相向。”
唐若可困难的点头,暗暗的申吟,恐怕这未来的一个月绝对不会有好日子可过!或许,她应该坚持留在车站,然后搭下一班车回台北。
郑湘奇仿佛看穿了她的意图逃跑的念头,友善的轻揽着她纤细的双肩,玩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他吃了你的。”
“这么说,我应该先感激你的救命大恩!”若可语带嘲讽,却忍不住还予他一个柔柔的微笑。
郑湘奇对她来说不仅只是雇主,他更像是她的朋友、兄长;而他也一直将若可当成是妹妹一般的关心。他们之间激不起一丝爱情的火花,却有着极深厚的友谊。
但看在郑戚奇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将行李放进驶来的小货车后方,不满的看着湘奇亲密的搂着他的私人秘书,他们彼此间交换、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自车站到牧场尚有—段路,货车开离了柏油路,朝山里驶去。逶迤蜿蜒的碎石子路,仅能容一车行驶。郑家的牧场就位于这山的半腰上。
车内的空间相当狭窄,唐若可被迫坐在郑家两兄弟之间。路面颠踬,无可避免的,他们总会互相碰触到彼此,对于湘奇,若可早已习惯而且毫无所觉,但对郑戚奇却产生了一种极端的反应。
当他踩油门时,修长精瘦的腿便会碰到她的,若可竟像触电般的浑身一麻,而他宽挺的肩膀若是—靠近,若可的心就像是初次约会的小女孩一般跳得飞快。
这实在太荒谬!唐若可暗责不已,恼怒自己克制不住这种滑稽的反应。
她强将注意力转移至窗外美丽的风暴上,山路两旁有茂密、青翠的树林,还有整片不知名的火红野花,蝉儿齐鸣,鸟语花香,连空气闻起来都带着一股甜甜、香香的味道。令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不过.越往上爬地势愈形陡峭。
郑威奇确实不愧曾为名赛车好手,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车速却丝毫不减,他猛然转过一个危险得差点教若可心脏停止的弯,却仍神态自若的开口说话:“唐小姐不会晕车吧?”
他自信得仿佛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摆平这些会要人命的山崖弯道,唐若可惊魂甫定,正想摇头,他又突然一个大转弯,她担心的住外一看,山谷好深,万一掉下去……
唐若可悬着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喉而出,她捂着嘴阻止差点抑制不住的尖叫,她一向怕高,肠胃开始翻腾绞痛……
“你还好吧,若可?”郑湘奇关切的看着她.“你脸色好苍白。”
“我没事。”她勉强挤出话,嗓音却显得空洞而毫无说服力。
其实,她吓得半死,唯一支持她的是一股骄傲。这该死的郑威奇分明是故意吓唬她,幸灾乐祸等着她开口求饶,若可可不愿在他面前示弱,让他把自己当成一则笑料。
她强自振作,两手紧抓着置于膝上的皮包,又圆又大的双眸眨也不眨的直视着路面,她的模样就好像生怕在眨眼的瞬间错过惊险的镜头,因而不明就里的一命呜呼衰哉。
郑威奇自眼角瞄她一眼,不觉满意的笑了,他已经很久不曾如此开心。这伶牙俐齿的骄傲女人早该受点教训,她正襟危坐的紧张模样逗得他大乐。
路似乎没有尽头;坐立难安的唐若可有好几次几乎克制不住的想喝令他停车,就在她濒临崩溃之际——感谢老天,货车顺着一道斜坡往下滑,眼前豁然开朗出一大片干缓的坡地.
好美,仿似天堂!
若非郑威奇就坐在她身边,唐若可真想大声的欢呼出心中的感动。
蓝天白云下.是茂密的青草坡,浓密高硕的参天古树,及一望无际的缤纷野花,还有成群结队穿棱其间的牛,羊……湘奇形容得一点也不夸张,这里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他们已然进入了牧场,郑威奇自她眼中奇异的光芒中看出,她满心的感情和无可形容的赞叹,遂暗暗体贴的减缓车速,好让她将一切美景尽收眼底,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何需如此费心。
唐若可不可思议的凝视着矗立在路的尽头,那一幢两层楼的大房子,屋子外在完全以原木构成,没有漆上任何漆釉。非常原始,仿佛它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是不是很美?每次离家太久,我总会得思乡病。”郑湘奇难掩满脸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