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上怀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幅慵懒的春睡图。
深红的织花地毯上,侯纤纤穿着纯棉的白色运动服,露出一小截隆起的月复部,肚子上挂了一副大耳机,她头上也戴着一副,肩颈微侧,胸口缓缓起伏,舒舒眼服地合眼睡着。
他静静地合上门、静静放下公事包,静静走过去,俯身看着她,单膝落地,他像只倦归的苍鹰,栖息在她身边。
她被倾近的气息惊醒,眉头微蹙张开了眼睛,对上他的俯视。
“喝——”
他拿下她的耳机,听了听音乐。“你在做胎教?!”
侯纤纤瞪着他。“我在跟宝宝睡觉。”
他瞅着她素净的小脸,鼻尖往下低了两寸。
“你回来早了。”她直觉地想缩起身子,但肩膀已经贴地,没处躲。
“你身上有沐浴精的香味。”
“你身上有汗味、酒味、烟臭味。”
他瞪视着她,忽然微笑,十分迷人。“因为我去找女人。”
可恶,他比她还要诚实,诚实得让人讨厌!
“那么你实在回来得太早了。”
“你不习惯?”
“我要回房了。”
她一挺身,他的手立即抵住她的肩膀,被固定回原来的位置。
“你一见我就躲。”
“这是你的房子,你回来了,客厅自然归你用。”
他在她肩上的手缓缓移动,滑到锁骨上,徐徐以指心摩挲。
“你做什么”她抓住带着韵律的手指。
“不公平。”
“什么?!”
张上怀反握住她的手,鼻尖碰上她的。“我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你整晚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我喜欢这样。”
“我游走花丛,你只守着孤单的灯光,还有无趣的课本。”
“我很好。”
“当我左拥右抱,手里捏着三十六的硅胶时,你竟然抱着枕头陪宝宝暖呼呼地睡觉,这真的太不公平了!”
他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劲?!
“我不喜欢你,侯纤纤,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他放开她的手,却开始转移阵地,她纤细的颈项率先失陷,然后是小巧的下颚,柔软的嘴唇。“你已经长得够不起眼、够不可爱了,偏偏又怪异得引人注目,我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却被绑在一起,我总是躲不开你。”
“我说我要回房间了。”不想见到她,她不是尽量配合、尽量避免和他正面接触了吗!
“你躲也没有用,我逃也没有用,你这只食量惊人的大肚鱼,你已经吃过头,啃到我心头了。”
侯纤纤心里一颤。他这话什么意思又像损人又像告白。“张上怀……”
他压上她的。
“张上怀”她惊叫。
“我现在还是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小脑袋里,难得露馅的狡猾;不喜欢你大大方方跟我划清界限的协议;不喜欢你对我视若无睹,我却愈来愈在乎;更不喜欢怀里抱着美女,想的竟然都是你这只大肚鱼不像我,这太不像我了。”
他在“菲尔兰”待不到三十分钟就走人,留下一脸错愕的莫东勋,离开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够蠢了。
他究竟抗拒什么,否认什么?
从初识开始,他们之间就存在着奇异的电波,他在她面前不曾觉得自在过,面对面的烦躁感、总是被撩乱的情绪,他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古怪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对她感到好奇,好奇之后觉得无趣,无趣之后转为烦躁,所以和她保持距离,所以对她不耐烦,所以情不自禁和她上床……
他到底在骗谁?!
这个发育不良的糖甘蔗,怪里怪气的闷葫芦、为他怀孕的大肚鱼,他是栽在她手里了。
侯纤纤一脸无辜。
“我该负责吗”他怀里抱着火辣辣的美女,脑袋里想她做什么而且还说她是大肚鱼,嘴巴真的有够讨厌。
尤其现在这种姿势,让她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羔丰,被锁在猎鹰的爪牙下,而他深幽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危险。
“你当然应该负责。”张上怀喃喃地说。“我早就习惯自由放荡的生活,我是个用情不专的男人,只想享受不想负责,所以你是我的绊脚石,我是你的烂桃花,就等着宝宝落地后一拍两散。现在你把一切全搅乱了,你当然要负责。”
“你先放开我’她发现他的手愈来愈不安分,竟然开始在她胸上揉搓。“不要乱模,你做什么……啊!”
“小声点,上次宝宝就是在这里踢我的。”手心往下移,他抚上她的肚皮,爱怜地绕着画圈。
这轻柔的动作让侯纤纤不禁开始喘息,舒服又难受。
“他提醒我错过了多少。太不公平了,明明我也有份的,可是陪他吃饭的是你,陪他洗澡的是你,陪他听音乐、散步、睡觉的都是你,我做老子的只能挨揍。”
“因为我是女人,是我在怀孕况且我们早就说好的,你不用负责……”
“我改变主意了,我拒绝接受这种单方协定,你别想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敷衍我,而且宝宝也抗议了,他那一脚可是踢得扎扎实实。”
“你到底想怎样?!”
“做我该做的事,尽我该尽的责任。陪他吃饭、听音乐、散步、睡觉,参予成长出生的每一个过程,以及……”
张上怀的手又回到她纤细的锁骨,低下头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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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吻代表他开始正视她的存在,意识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他发现自己原来是在乎她的,不知不觉爱上了她……
她若是真这么想,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那株风流成性、处处留情的烂桃花,不好好过他潇洒糜烂的单身汉生活,跑回家跟她发什么神经?!
难道宝宝长到五个月大,他的父性才突然被那一次胎动激发出来吗
可是抱着育儿杂志研读,陪着听胎教音乐,她的肚子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兴奋得要命,这种好爸爸的形象一点都不适合他啊侯纤纤光想就起鸡皮疙瘩,张上怀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劲,忽然决定转性了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好消息,如果他开始在乎宝宝,也就意味着他可能在她对宝宝的拥有权上造成威胁,万一……他想跟她抢不绝对不行,他休想!
他若要小孩,去找别的女人帮他生,反正他有的是对象,只要看上眼的就不放过,根本是个滥情的花心大萝卜而且他根本就不喜欢小孩,而且他怎么能把一切的局面都怪到她身上,而且、而且……他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吻她啊!
她才是彻底被他搅乱了,无波的湖面被扔进一颗石子,她的心不住晃荡,摇呀摇……
唔,不要摇,不要再摇了……
“侯纤纤同学!”
见她倏地醒来,后座同学戳在她背上的原子笔才缩了回去。
讲台上的女教授摆着一张冷脸。“想睡觉还抢第一排坐位于骨骼内肌浆膜上的受体是何种离子的通道?”
“钙离子。”
“细胞色素在体内之主要作用?”
“参与基因所控制之细胞死亡过程的调控。”
“嗯哼。”收回不悦,女教授推推眼镜,视线往下移到她突出的月复部,叹了口气。
下课后,后座的同学阿简凑过来说:“她的意思是,你读了这么多书,怎么就没学到保护自己的常识。”
“谢谢你的解释。”医学系的女生比例较少,侯纤纤又挺着大肚子,早已习惯同学投射来的异样目光。她慢条斯理地收拾书本和录音笔,打了个大呵欠。
“晚上要到实验室吗”同组的女同学小芳走过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