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奇决定不用刀子,径自用手指挖出子弹,血立刻泉涌而出。他用一块干净的纱布覆住伤口,用全身重量压着,忽然间他注视进一对绿色的眸子。
“你是在试着杀死我还是治好我?”安利幽默地喘着气道。
“我想你和你妹妹有同样多条命。”维奇如释重负。
安利痛得闭上眼睛,一会儿后他又睁开。“你认识我妹妹?”他的目光是疑惑的。
“是的。我是沙维奇。”
“我的监护人?”他无法置信地问,随即因痛楚而惊喘出声。
维奇点点头。“而且很快就是你的妹夫了。”
安利笑了,随即变成了苦笑。“老天,好痛!”
“那个畜生开枪打我!”突然间一切对他变得清楚了。
“我也是这么叫他的,蓝畜生,我想流血已经止了、可以包扎伤口。但我要你承诺你会静静地躺着,不然血会再流不止。我无法多花费时间照顾你,你的禽兽堂兄刚刚放火烧了我的制茶工厂及我宝贵的茶树。”
安利惊骇不已。“我要杀了那个婊子养的!”
“你静静躺着,这里由我发号施令,”他转向阿吉。“你最好准备一些治疗烧伤的东西,可能会有人在救火时受伤。”
他们听见了门外的谈话声。安利道:“我似乎是产生幻觉了,我刚听到柏克的声音。”
维奇点点头。“萝丝也来了,由他们来照顾你最好不过了。”
他在宽敞的大庭迎上他们,三人都面色灰白,他立刻向他们保证。“他们两个都会康复。安妮被豹子的爪抓到,我已经包好了她的伤口,给她服下安眠药。安利中了枪,但他已经醒了,而且神智清明。他在后面的医疗站。”
“你在字条中要求牧师时,我们以为有人死掉了。”伊芙喘气道。
“抱歉。”维奇转向牧师。“我找你来为一桩婚姻福证,但那必须稍等。黑豹园着火了。”
蓝伯纳站在一株油加利树的阴影下,看着眼前灿烂的景象,几乎要乐晕了。一开始火焰显得有些犹豫地舌忝噬着茶叶,就在他以为火已烧不起来时,突然间它耀眼地烧了起来。一簇又一簇,往外、往上扩散。那些愚蠢的土著则只会忙着尖叫,象蚂蚁般地跑来跑去,徒劳地拭着拯救那些宝贵的茶树,他得以从容地登上制茶工厂的二楼,继续放第二把火。
他几乎在制茶工厂待了太久,被他创造出来的火焰及燃烧的气息催眠住了。这比他在梵克公园看见的烟火表演都更美丽。
他潜回到油加利树下,他的马已经被火吓得跑掉了,他诅咒那匹懦弱蠢笨的畜牲,发誓如果让他逮到它,一定要送它一颗子弹。现在他得用走的到橡胶树那边去了。这段路几乎有两里。但他很清楚它们的方位,包括它们有几排,及种植的数量。橡胶树烧起来一定比茶树还更壮观。
烘焙室出现在眼前,伯纳无法相信地看着那些武装的守卫。天杀的沙维奇几乎和他一样地聪明,他猜到了这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他绕道过屋前及屋后,希望能伺机潜进橡胶树林。天杀的!每排橡树都有那些臭印度人在巡逻。他趴下来看着守卫,找出他们巡逻的模式。此刻他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他消灭了已阻隔着他和蓝氏大宅之间的障碍,现在他会毁灭他的敌人最珍视的东西:黑豹园。一等到橡胶树烧起来了,剩下最后的工作就是烧主屋了。
伯纳看到周围百码内已没有人,他爬行靠近最后一排树,却遇到了一道灌溉用的排水沟。他低咒出声,黑暗中他没有看到水沟。他知道他必须越过水沟才能放火,但他实在受不了爬过它。他痛恨这个温热、发臭的国家,就和痛恨那些土著一样的甚。他几乎要被蚊子活吃了,而水沟里无疑地还有蛇。他半蹲身子,悄悄越过水沟。这大概够近了,他信任的运气还在,他只要点燃一棵树就好了。他伸手取出火柴点燃。
一名土著看见火光,叫喊发出了警讯。
伯纳伸手要拿枪,但它不见了,它在他爬行时掉落了。他没有惊慌,他的心智反而愈形敏锐。他跳过水沟,成Z字形奔跑,那些笨蛋不是他的对手。
温暖、黑暗的丛林包裹、保护了他。奔跑间,他的脚陷入了两截倒在地上的树干间,他听见令人作呕的踝骨折断声。但在他能够痛叫出声前,他的头撞到了某种东西,他陷入了昏迷。
维奇跑向种茶的山坡,茶园离屋子约有一里远。到达茶工厂时,他看见上面三层楼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水泥地基还留下。
堡人由湖边排成了一长排,传递着水桶。他必须用力大吼,才能压过火焰的声音。下面山坡的茶树已经完全被烧毁了,火往高处窜,山坡上到处是工人,他们不顾自己生命的危险,想要抢救高处的茶树。
维奇低咒一声,他跑上山坡,命令所有人撤退到安全的地方。火花乱窜,烧焦的茶叶气味辛辣刺鼻,那是一种毁灭的气息,直深入到喉咙及肺中,维奇知道他永远不会忘记这种气息。
堡人都离开山丘后,他加入传递水桶的队伍,尽力抢救最下层储藏室的茶叶。离开茶工厂后,他又去了橡胶园。
戴维尔在烘焙室遇到了他。“你来得及抢救茶叶吗?”
维奇摇摇头。“除了坡顶外,大部分的火都灭了,火势不会扩散到这里来的。看见那个畜生了吗?”
“是的,一名守卫看见有人在橡树间,他开了枪,但他往西边的丛林跑去了。”
“他们没有追上逮到他?”维奇厌恶地道。
“他们不会在天黑后进入丛林。”维尔歉意地道。
“这倒不能怪他们。”维奇坦承道:“不必担心,我会逮到他的,不过我想可以等到天亮后。要守卫继续看守,他可能会溜回来。”
维奇终于能回到主屋时,已是清晨三点了。他走进安妮的房间。她还在熟睡,她的外婆睡在一旁的大椅子上。
他瞧见伊芙烦躁地在邻室踱着步,他以指对唇,示意噤声。伊芙随着他回到宽敞的大庭。“安利怎样了?”他问道。
“柏克在照顾他,他向我保证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迷惑、反感地看着他。他上身是赤果的,而且比她所看过的任何男人都来得脏。他全身是烟灰,汗水流出一道道的痕迹,他的脸上凝结着干掉的血块。无疑地,他身上还有更多的伤痕。他对她实在是太过野蛮及原始了。
“伊芙,我们之间终究是不成的。”
她迟疑了一下,几乎害怕放手。她发出一声紧张的轻笑。“你得到了那个头衔吗?”
“没有,英国的头衔并不容易到手。”
她松了口气,娇躯轻颤。“维奇,我对黑豹园的事感到很遗憾,这是个残酷的悲剧,大老远来到这儿,目睹你的茶园被摧毁。”她无助地耸耸肩。“你甚至无法带一名妻子回去。”
他同情地看着她。“我爱上了安妮,我明天要和她结婚。”
伯纳恢复意识时,他感觉足躁的痛一直向上扩散到了小肮,甚至脑间,他想像它和每个心跳一起疼痛。
他用意志力命令疼痛停止,但它并没有。他决定唯一能克服它的方法是把身体及心灵分开。
他成功地专注了一会儿的精神,但是当他试着将脚拔离树干间时,剧痛再次袭遍他全身。
他明白到他的足踝一定肿得很可怕,恐惧随着疼痛开始渗入他的骨髓,流遍血脉。他试着压抑下恐惧。今夜他不是成功地将命运掌握在手中了吗?他不是已成为新的蓝爵士了吗?而且也把黑豹园付之一炬了?他会捱过这个难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