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活着。”睨着眼前这对唱作俱佳的师徒,一双蛾眉向上弯起,有些怀疑。飞雪何时变得这么尊师重道了?
看出她的疑惑,燕飞雪立刻泣不成声的补上几句:“这是回光返照啦大师姐!师父他老人家不想死不暝目嘛,坚持要见到两位师姐最后一面才肯闭上眼睛,师父他真是太惨了……这么老还要被人害……”燕飞雪再度使出看家本领--魔音传脑的哭功,哭到天地猪羊都变了颜色,哭到楼轻舞不悦的拢聚一双眉峰。
这个小师妹改行当孝女白琴了吗?
“停。”她举起一手,很满意小师妹的高度配合,不再发出荒腔走板的哭调。
楼轻舞很不愿意承认,但--
她的确不该回来,而且还有严重被骗的感觉。
“说吧,这次召我回来又是捅了什么娄子要收拾。”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告诉自己,这老头的花样愈来愈多,居然连装死都搬出来用,害她白开心了两天。
“啧啧,大师姐你真是太英明睿智了……”燕飞雪螓首轻摇,灿亮的眼瞳无比佩服的看向大师姐,却被童芜垂挂在床侧的手拧了一下,痛呼出声,她大小姐的脚差点就举起来往床上踹去,但一想到……为了宝藏,她什么都可以忍!
用力的吸了一大口冷空气降温,再来是一脸的不屑。
“呿!还不是他偷了人家的东西,现在可好了,一群凶神恶煞找上门来要他把东西吐出来,否则非杀了他不可,这就叫做现世报。”横叉着两条手臂,燕飞雪坐在地上没好气的说,怎么不一刀把老头解决掉,落得乾净俐落?
“我也不想的……”童芜抖着双唇摆出一脸的无辜,想要博取包多的同情目光,好歹他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怎么可以带一队人马专程来欺负他老人家?会给雷劈的,那些家伙不知道吗?
“那怎么还没死?”冷着脸,楼轻舞不带同情的指了指床上半死不活的人。
这个祸害据她估计,最起码还能危害人间二十年,不,被危害的人应该只有她而已,她的二位师妹恨不得离这祸害远远的。
“爱徒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那些家伙好狠的心哪!居然对我这无害的老人下毒,可怜为师我年纪一大把了,外加还要被欺负得那么惨,连死都要慢慢来……”童芜声泪俱下的控诉,让楼轻舞与燕飞雪纷纷托着下颔沉思。
“嗯,这样的死法的确是……高招。”楼轻舞缓缓颔首低吟着,而燕飞雪则是附和的点了点头。
“没错,先毒再杀,这法子挺好的,让老头儿就连下辈子也刻骨铭心的记得偷东西之前罩子先放亮一点,别偷惹不起的人。”这个方法她会好好考虑考虑的,心里已经开始在计划屠师行动。
呃--眼前这两个冷静谈论他的死法的女子,真的是他亲自栽培到大的爱徒吗?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咳咳咳……徒儿们,为师就要一命呜呼了……”被冷落的老人决定再来一阵天崩地裂的乾咳,只为引起爱徒们的注意。只不过胆汁都快咳出来了,还是被床前的两人忽略得很彻底。
“谁是惹不起的人?”楼轻舞皱着眉问,心中浮升起不好的预感,她很怀疑师父是靠什么本事活到现在的,下手的对象尽是些不好摆平的人,他老了不想活也别拖三个徒弟下水,尤其是她这个爱好和平生活的人。
“鬼域。”燕飞雪翻了翻白眼,说出了个让人闻风丧瞻的名字,楼轻舞听了之后双眉便蹙得更紧了,一语不发。
世道正乱,朝廷与金兵打得不可开交,而北方自成一国的鬼域由鬼王歌寒与麾下的四大护法统领,固若金汤的堡垒与骁勇善战的轻骑,就连金人都不敢轻易进犯,更别提气数将尽的宋军。
她的祸害师父--好个有胆识的偷儿,居然与那群野蛮人扯上关系,她真的不想管了,也管不了,更别期望她会牺牲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生活去帮这老头儿。
“别告诉他们你有我这个徒弟。”脚底抹了厚厚的一层油,她走得比来时还要快,这时自保最要紧,反正这老头活得够久、造得孽够多,该去投胎了。
看着急欲夺门而出的人,这屋里的一老一少又开始上演惨绝人寰的哭功,童芜还一边捣着心坎大叹:
“我真是可怜唷……三个徒弟里没一个肯为我讨回公道,活生生的要看我被人给毒死、杀死也不管,当初真不该把她们这群没良心的捡回来养……”偷瞄了一眼还杵在门口死不回头的大徒儿,皱纹横生的眼角硬是挤出几滴老泪来。
“我老了,不中用,就让我毒发身亡好了,等到身体发臭你们再回来替为师收屍,免得鬼域的人找上你们,更不会让世人指着你们三人的鼻子发指你们的不孝唷……”拉长了尾音,很入戏的泣不成声,童芜忘了自己只剩最后一口气,又拧了床边扯后腿的人一把,让燕飞雪陪着一起乾哭。
扰人的噪音有如针锥般,一根根扎入楼轻舞发愁的脑袋与心坎,叮叮咚咚敲打那颗叫良心的小东西,最后忍不住,头疼的抚着额际轻揉。
“够了!”哪只狗快来叨走她的良心吧!在她还没铸成大错之前,让她回去过她平静的好日子。
“大师姊愿意去向他们讨解药吗?可是……”张着澄澈的大眼,燕飞雪不敢置信的问,却遭来师父狠狠的瞪一眼后,乖乖地闭上嘴。
“为师就知道没白疼你这个徒儿。”绉巴巴的老脸很快翻到安慰那页,半垂的眼皮已经拉回正常的位置。
“你疼过我吗?你是巴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吧?”楼轻舞说得牙齿痒痒的,玉葱般的手指将门板捉得死紧。还是言甯聪明,连回来一探究竟都省了,哪里会像她还傻傻的跑回来奔丧,结果自由的空气呼吸不到两天,就被打回原形,连怀念一下都来不及。
“轻舞……”为人师表的童芜再度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呼唤着大徒儿硕果仅存的同情心。
“为何非要我去不可?又不是我偷了他们的东西!与我何干?”不耐终於在楼轻舞肚子里炸开,她真是受够了这个行为不检点的老头!以前老害得她要东躲西藏才能逃过别人的追杀,现在又要她去送死,凭什么?他也不过把她“捡”回来养而已,她有脑子、有思想,更有权利逃离这躲躲杀杀的生活!
半眯着眼,握紧双拳,这次她是吃了秤铊铁了心,绝不肯让这个祸害师父再有机会来迫害她。
“很不幸的,那个被偷的东西,正挂在大师姐你的手上。”燕飞雪带着无比同情的看着大师姐。
“什么?”被告知的人下意识的抬起右手,露出挂在皓腕上一只黄澄澄的金镯子。
金镯由小巧雕饰的艳紫荆簇拥成环,在最大一枚突出的紫荆叶上镶嵌了三颗璀灿的紫色宝石,叶心中央还留有一个小孔,样式雍容之外更显尊贵,就像为她量手打造一般,大小适中。
金镯……就是老头儿从鬼域偷来的?怎么从没听他提过?
“这个……我戴了好几年的镯子,就是那天晚上你从鬼域偷来的东西?”她用另一手指着镯子问,看着师尊与小师妹皆很有默契的向她点了点头。
“那么……”意思也就是说鬼域的人就算杀了老头儿,还是不会放过她这个金镯的拥有者就是了。
眼前的一老一少再次对她眼里了然的神色投了没有错一票,还有志一同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