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沉思在自己思绪里时,一名男子风尘仆仆自门外奔入厅里。
“震!”晋熹顾不得礼仪,吃惊地大吼一声。
一见来人,古奎震也激动的站起身。
“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原本在宫里处理事务的他,听见邱邑派人带来的口信后急急赶回来,就怕稍一耽搁会见不到他的人影。“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拥紧十多年没见的好友,晋熹喜形于色。
迸奎震一僵,好半晌,他才伸出手,紧紧拥着好友,胸口一阵激动。
“瞧你这副德行,难怪邱邑一时认不出。”
邱邑在旁弯腰行礼,语调里带着愧疚,“是邱邑眼拙,害震爷委屈了。”
迸奎震松开双手,瞧了邱邑一眼,“别婆婆妈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不听!”
“是。”邱邑朝他行个礼。
“对了,我听邱邑说,你需要御医,是哪里不舒服吗?”晋熹俊逸的面容有着担忧,关心的问道。
“不是我,是我……”嗯,她和他是什么关系?古奎震傻了。
“是一位姑娘生病需要御医,不是震爷。”邱邑在旁接话,解除主子的疑虑,也解决古奎震的困扰。
他很感激晋熹的身边有邱邑这么心思填密又体贴的侍从,总是适时为话拙的他解决困难。
“是的,你可否帮我这忙?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人。”他为人冷僻寡言,这么多年来只结识晋熹这个年龄相仿的好友,而其他的,没能交恶得罪已是万幸。
“这有什么问题?在赶回来前我已唤人请御医到尚书府,现在人应该已经在路上。”晋熹拍拍好友的臂膀,眯着眼问:“可否说说这姑娘的来历?要不威震满朝的震将军怎么会在退隐多年后,上门拜访尚书府?”
“这……”古奎震嘴角抽搪,开始冒起冷汗来。
从何说起?他的目光飘向善解人意的邱邑,希望他能对自己伸出援手。
只见邱邑微微一笑,仍旧是那张谦恭的面容,“晋爷,小的就去命人备些小菜温酒,让你和震爷小叙一番。”行完礼,他走至厅外。
啊——
迸奎震有种落入万丈深渊的感觉,他这句话无疑是将自己踹入十八层地狱里去呀!
这家伙!谤本就是伪善的假好人!迸奎震愤恨地瞅着那道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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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那扇门,古奎震的浓眉扭得快要成一个结。
而那结,很深很紧,还很烦人!
房内一室漆黑,没有半点烛火飘摇闪动。他知道,她睡了,或者该说,她还未醒。
住进尚书府,已整整三日,而她的病,却迟迟未有进展。
名满京城的神医个个束手无策,御医也频频摇头,没有人见过这类寒毒,更寻不到解决之道。
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为她续命,而能延至多少时日,拖延毒素深入心脉的时间,没有人能有把握,这让他满肚子火气。
那群饭桶!念了一堆医书还救不了人,亏他们十个有八个顶着悬壶济世的那块烂招牌,古奎震气得很想随便抓一个来开刀,杀一儆百!
可恼人的问题还不仅是这一桩,就是这样才让他的火气不由自主频频往胸口窜去。
他很在意那日从毕颜嘴里冒出来的男人,那是他头一次听见她提起另一个男人的事。古奎震拧着眉,站在她房门前文风不动像个木头人。
住进尚书府后,森严戒备让他们不必时时刻刻担心自身安危,更毋需费心一脚踏出房门是否就有一把锐利的刀剑往脖子抹来,至少敢得罪尚书大人的人还真不多。
但是这也表示他待在她身边的时间锐减许多,要见上佳人一面,除非他找个很好的理由,要不他不会轻易入内。他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却不能让她这个小女人的名节受损。
心念转到这里,古奎震重重的叹一口气。这几日他叹息的次数,比他离去的这十二个年头还要多。
他一掌按上门板轻推开来,悄然无声踏进房内,而后掩上门,将室外迤逦一地的月光隔绝在后。
他想见她,十分十分想念。
一室暗色,他踩着平稳脚步至床榻前,一种细碎的声响传入耳里,让他吃了一惊。他伸出手,碰触到熟悉的体温,冰透沁凉。“怎么了?”
一句低哑的问声,让毕颜蜷曲的姿态稍稍改变,然而她也只是将埋在膝盖里的头颅抬起来,眼角的泪痕来不及拭去。
“震爷……”双手抱着他赠的裘衣,上头某一角被她的泪给沾湿。
迸奎震坐在床边,大手一揽将她带入怀里。“哭什么?”窗外透着隐隐月光,依稀能够见到她的模样,墨黑的瞳已适应一室幽暗。“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吸吸鼻子,她抱着裘衣一块躺入他的怀里。
“那好,告诉我你在哭什么?”身体没有问题,那是哪里有问题?
毕颜扁着嘴,拢紧怀里的裘衣,“我只是觉得孤单。”
甭单?这两个字传入他耳里,浓眉又打成一个结。“为什么觉得孤单?晋熹有派小婢给你,不喜欢?”
略过他的问话,她再添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我们会离开尚书府?”
“等你病好。”
又是她的病!毕颜秀眉拧了拧,在他凄里微微挣扎着。“什么时候我的病会好?”
迸奎震的表情变得很僵硬,“我不晓得。”
“若是一辈子好不了,我们是不是得一直待在这里?”
“毕颜,你是怎么了?”她丢来的问题十分古拴,让他觉得凄里的小女人开始闹起别扭。
他沉声问着,让她拥紧手中的裘衣,整颗头埋在里头,闷声不吭。
“起来,你这样会闷坏的。”拍拍她的头,古奎震轻哄着。
“反正横竖都得死,闷死总比毒发身亡好……”她闷着声很哀怨的说。
“你再寻死寻活的,小心我一刀砍死你!”他低吼,敲了她脑门一记。
抬起头,毕颜扁着嘴,泪水悬在眼角边。他表情看来很凶狠,她说的话似乎是惹毛他了。
“我不准你再说这些丧气话,你晓不晓得有人想活却活不下去?”他为她如此努力,无非是希望她早日康复,她难道没看见?“而你,却一点也不想为自己努力。”
“我只是不希望你疲于奔命,连个觉都睡不好。也不想看你一脸沮丧的表情,其实这毒在我身体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让她觉得很寒很冷,发作的时候昏昏欲睡,清醒时候全身无力泛起酸刺的痛,而这些她都能忍。
“它会让你死!”他抓着她的肩膀,拉高她直望人她眼理。“而我,一点都不希望你死。”
“我怕会让你失望……不要这么努力好不好?”她心底泛起阵阵酸痛。“大夫的话我都有听进去,你骗不了我的。”
迸奎震的嘴角隐隐抽动一下,眼神变得黯然。
“在这里见不到你,让我觉得很孤单。”她宁可回到先前两人挤一间房的那段时光,至少可以一抬起头就晓得他在自己身边,哪里也没去。“纵然可以多活个几日,我也不要!”
“不要再那么任性了!”他抿起唇,冷冷地瞪着她。
他的严厉,让她的泪滚落下来,毕颜只是觉得自己很傻,更讨厌这副病奄奄的身子,他对她的体贴,只因为他拥有一副古道热肠的心肠,所以他不会放任她死去,那是天性使然。
“对不起……能遇到像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我真是太幸运了。”
眯起眼,古奎震激动的抓着她的肩,“我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管别人是死是活、唯独你,就是不行!”他冷哼一声,眼神阴沉。“若你想死,只要我的头没点下,阎王永远也要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