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待了大半天,你对我们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呢。”林素兰问。
于庭凯介绍了自己名字,林素兰也为他介绍自己家人。
“于先生是台北人吧!做什么生意的!怎么会来我们鸭厝寮这小地方!”
于庭凯眼珠转了转,清清喉咙道:“呃,我在台北做的是人力仲介的生意,兼做进出口贸易。来屏东找朋友,没想到人没见着,却被抢了。幸好董小姐‘撞’到我,要不现在我还不知怎么办呢,连回台北的车钱都没了。”
“喔,那还真糟,这也算我们有缘啦。”林素兰道:“于先生要不要打个电话日台北通知朋友帮忙?也许你的家人会担心。”
“不用了不用了。”于庭凯连忙道:“呃,反正我打算下来好几天,人没找着没关系,顺便玩玩,散散心也好。”
“你没钱怎么玩啊?”董喜男天真地问:“想在我们这里白吃白喝吗?”
“阿男,不可以没礼貌。”林素兰斥责。转而又问:“人力仲介是不是替一些工厂引进外劳之类的?像菲佣、泰劳什么的吗?”
“呃,也有啦。”
“应该很好赚吧?”
“还好还好。”
“台北人赚钱应该很容易,我们庄里很多年轻人都在台北赚了不少钱。”
于庭凯心里一动,忽然道:“董小姐也可以到台北赚钱哪,这里工作应该不好找吧?”
董田妹倏地抬头,狠狠瞪着他。
于庭凯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只好耸耸肩低头吃饭。
林素兰望望董田妹,也没说什么。
“喂!”董喜男忽然大嚷。“你不可以翻面吃啦,这样出海会翻船的。”
于庭凯连忙停下筷子,不明所以。
林素兰鼻子一酸,低低道:“他阿爸就是翻船死的。这是我们讨海人的迷信,于先生不用太在意。”
董喜男嘀咕着:“另一面阿母都会留到晚餐吃,怎么可以一餐吃完呢?”
林素兰脸上红了红。
“不要紧,有客人尽量吃,晚餐我……我再去旺来嫂那里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鱼。”
看到人家这么节省,于庭凯也不好意思吃太多了。想了一想,转个话题问:“董小姐上午去找工作找的怎样了?”“我……”董田妹咬咬唇,忽然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怎么回事!”望着董田妹仓皇奔离的背影,于庭凯茫然的自言自语。
***
董田妹奔回自己的房间,埋头窝在棉被里哭了起来。
早上出门找了好几个工作,几乎都不缺人,连要拿些家庭代工回来做都被拒绝了。这个小镇工作机会原就不多,再加上景气不好,几乎走到哪都是失业的人,自己没有关系走后门,当然找不到工作。
她心里也清楚母亲希望她到台北谋生,一方面有较高的收入,一方面也可以寻找自己的理想。可是她就是不放心留年老视茫的母亲及稚龄的弟弟在家里而独自外出,这样一来可能住校的妹妹就不得不回来了。
当初妹妹去住校,是因为她向妹妹保证自己会留在家里,因此妹妹才能放心离开。原本自初中就读私校的妹妹要放弃直升高中的机会回到小镇来半工半读,好让她依母亲的意思上台北。但是她不愿妹妹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一再向她保证自己在小镇里也可以找到好工作,一边照顾母亲和弟弟。如今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妹妹肯定会放弃学业回家代替她的工作。
她不如妹妹的资质优异,学业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妹妹应该好好在学业上冲刺,而不该为生活放弃上天赋予的好头脑。而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早早出社会赚钱也是应该的。如果妹妹为了她的自私放弃学业,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现在工作没了,连供给妹妹的学费也拿不出来,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想着想着,泪水又止不住的掉落。
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家里的困境一定会被妹妹知道的。
这个小镇里里外外都跑遍了,就是闯不出一条生路。只除了……除了原先待的那家食品工厂……
其实那个谋长也不是有多坏,他的目的只是想吃吃豆腐,真要教他做什么大概也没那个胆。当初让他模模小手、拍拍也就算了,何必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让他脸上挂不住?
想到每个月一万八千元的收入,以她的年纪,在这个小镇里待遇也算不差了。而下个月开始又可以上轮值班,每个月又多三千元到五千元左右的薪水,对家里的帮助不可谓不大。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工作呢?让人吃吃豆腐又不会少一块肉……
如果向课长道歉,他不知道会不会原谅自己的“愚蠢”?
想到这里,董田妹握紧拳头,在心里作了一个决定。
第三章
下午,于庭凯无聊地躺在沙发上,嘴里咬着牙签剔牙。
林素兰吃过午饭就和董喜男两人到隔壁捕鱼的人家帮忙了,他因为负伤在身,名正言顺的在家里等吃闲饭。
本来想回房间睡午觉的,可是房间的主人大概忘了那房间暂时“属于”他的,一关就是把自己关了一下午,也不知在搞什么。
算了,寄人篱下,当客人的也不好赶主人,干脆勉强在沙发上打个盹也就罢了。这个小镇看来挺安逸闲散的,连微风吹来都让人昏昏欲睡。也难怪自己睡了一早上还困得很,毕竟这里不像在台北,连睡个觉都还得担心有人来寻仇。虽然他不是人人眼红的大哥职位,像电影里随时都怕被干掉的那种。可是很不幸的,前阵子惹了拉链仔陈大,有一段日子还真是睡不安稳。唉,没想到本来以为他这种混吃等死的小流氓应该过的挺悠哉的,居然还是弄到这等局面。
想着想着,打了大大一个呵欠,真的又想睡了。
眼皮重得快盖上的时候,董田妹的房间门忽然打开了。
董田妹穿着一身碎花洋装,虽然陈旧,但那已是她最好的衣服了。朱唇上擦着口红,看来是经过一番刻意的装扮。
在房里挣扎许久,她还是决定向课长道歉,看能不能挽回之前的工作。算算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工厂里正职人员也该下班了。课长上班从来没准时过,下班总是第一个走,如果运气好,也许能在课长下班的路上遇见他。
于庭凯眯着眼偷偷望着董田妹,不敢出声惊扰她。
看她打扮的这么妖娇美丽,不知道是不是要去会情人?眼睛还红红的,搞不好上午出去不是找工作,而是和情人吵架了。现在出门大概是要去挽回的吧?真是的,约会还这么偷偷模模的,不知在搞什么?
这一想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董田妹的美丽比起他在台北见过的任一个女孩子都要漂亮,这样的女孩子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呢?说不定待会两人不能言归于好,自己可以在一旁捡现成的,也许安慰安慰着,这小妞就看上自己了也说不定。
在台北的那些”“小姐”们都说他是个谈心的好对象,和他聊天可以忘记心中的悲伤,因为他很懂得安慰女人。也就是因为这样,他身边的女人总是不断,每个都想和他“谈心”,谈着谈着都谈到床上去了。
也许对她也可以来个如法炮制。
于庭凯自个儿笑得贼兮兮的,一脸色欲薰心的模样。
董田妹出了门跨上机车走了,他跟在后头左右张望了一会,发现角落停了一辆脚踏车,连忙跨上去跟在后头。
幸好董田妹那辆小绵羊旧的可以,车速一直维持在三十公里左右,快也快不了。他奋力蹬着脚下的踏板,气喘吁吁的紧迫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