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抬头看了看江定雄,见他没有发火的迹象,才松了口气,随着江喜出了屋子。
“你生病了吗?”他走到她面前,抱起她坐进铺了软垫的竹椅里,将她安置在腿上,手掌煞有介事地覆上了她光滑的额头。
“没有,只是累了躺一会儿就好了。”她懒懒地窝在他怀里,满足地叹息着,这些日子,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怀抱了。
“生病会很难受的,但吃些药就会没事的,不会太苦的。”
他难道以为她怕吃药,香玉有些失笑。
“我不怕吃药,只是昨晚没睡好,才会没有胃口。”
“哦。”
他惊讶于她难得的柔顺,心喜得不知该做些什么。
“香玉——”
“嗯——”她酥软地哼着,一股热气在江定雄体内散漫,被她无意间的柔媚撩得心猿意马。
“你愿意嫁给我吗?”
香玉睁开了眼,对着他灰白的衣衫发怔,“你为什么要娶我?”
“我,我很喜欢你。”
他笨拙地表达着,不自在地轻推怀中的人儿,“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所以,我们应该结婚。”
“嫁给你做妻还是做妾?”
“什么妻呀妾的,我就只要你,你要做什么都行。”
“可是夫人还要你再娶个女孩儿。”
江定雄不高兴地皱了眉,“为什么还要再娶一个,我有你不就足够了?其他的,我一个也不要。”
香玉愉悦地笑了,为他孩子气的话,也为了某种不知名的满足,但她选择忽略。
“老爷叫你去做什么?”
她转了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
江定雄沉默了会儿,有些哀伤地说:“昨夜有人闯进来杀了爹身边的护卫,我去时已来不及了,爹说一定是府里混进了奸细,今天封了府不准进出,说是要查个彻底。”
“能怎么查,脸上写着奸细不成?”香玉故做出不在意的轻笑,手却不自觉地握成拳。
“有一个人被我打伤了应该跑不远,知府大人已派人全城禁严,爹说咱府里也要查查。”
“受伤了?”
香玉的脸色泛白,一颗心收紧了。是大哥还是傲天?一层细汗布上了额角,连手心都湿了。
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呀!
“怎么了,香五,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江喜!”江定雄慌张地喊着,生怕香玉会出事。
“别喊。”她捂住他的嘴,但已经来不及,江喜跑着进来,手里还端着早点。跑得那样快,还没将早点打翻,看起来也似乎功力不凡。
“怎么了,少爷?”一进门,见了屋里的情形便呆住了。
“没事。”香玉抢着回答,“把饭菜放下,你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
“我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吧。”香玉从他腿上爬下,不让他再说什么。
“少爷。”江喜犹豫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江定雄看香玉似乎真的没事,才打发江喜出去,也身移到圆桌坐下,“你真的只是饿了?”
“真的啦。”
香玉忍下翻白眼的粗鲁动作,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嘴边咬了一口。
“老爷没有再跟你说别的事吧?”
“不是,爹给了我一封信,说那信是攸关他性命的东西,是威胁庆主爷的宝贝,要我好好保管。”说着,他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他还说万一他也被杀了,就让我带着娘和三姨娘逃走。我告诉他,我要保护他,可爹说我很没用,如果定邦在就好了,也能帮爹出出主意。”
“老爷是不是要动身去京城?”香玉不理会他的自怨自艾,径自问着。
“咦,你怎么知道?”
“是去找庆王爷吧?”她低头喝了口米粥,微微露出些笑意,可能是求庆王爷帮助查案子吧。“大少爷,若是有一天,香玉欺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骗我?”他一头雾水,“为什么要骗我,耍着我玩吗?”
“如果——假如有人害死老爷,你会怎么做?”
香玉垂下眼睑,一副闲聊的样子,眼角余光却在打量着他的表情。
“可是从今天开始起我就要保护爹了,我武功很好的,没人能伤得了爹的?”
“我是说如果。”
“那我就把他杀了,为爹报仇。”
“是吗?”香玉轻轻地应着,“那如果是我呢?”
江定雄笑了,“你与我爹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我是说如果。”
“哪有那么多如果,何况,你这副样子连拿把刀都是难事,还想杀人。”他似乎正想像着她拿刀的样子,不禁傻笑起来。
“傻瓜。”她低骂着,心底却莫名地酸楚起来,人生如果没有这么多的无奈该多好,如果他不是江槐天的儿子该多好。
“少爷,我听说老爷写得一手好字,能不能也让香玉见识一下,你再收起来,香玉保证不说与外人听。”
“好呀。”他极信任地将信掏出来给她看,“我爹很厉害,可以用左手写信呢?这封信,就是他用左手写的。”
“是吗?”香玉豁然开朗,微微地笑了,“他还能用左手写字!”
第七章
天刚亮,一辆马车风尘仆仆地在卫府门前停住,一个男子飞身下马,急切地敲着朱漆大门。
不一会儿,卫府上下就忙乱起来,大爷回来了,还带着一身的伤。
金燕跟着唐清泉跑着,“夫人,您跑慢点儿呀,您小心点儿呀!”
一进门,看到卫耀麟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她的心仿佛被猛扎了一下,眼泪成串地滑落面颊。
“这是怎么回事?”无法再顾及其他,她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他身旁?颤抖着手轻触着他的脸颊唤着:“耀麟耀麟。”
“夫人,你别担心,我已用内力为他疗伤,只要再休息一阵就没事了。”冷傲天看着她,一别十几年,岁月只让她增添了女性的成熟,却没夺去她的美貌分毫。他已经有些明白,为何卫家父子都对她如此痴迷了。
“真的吗?他真的会没事?”
宛如汪洋中抓到一块浮木,她转过头急寻着他的保证,“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冷傲天不禁有些动容,面对这样的一张泪颜,谁忍心让她失望。
“耀麟的体质很好,我也用功除去了他体内的淤血,不出十天,他就可以恢复成以往的样子,请夫人放心。”
唐清泉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渐渐恢复了平静。这时,她才觉得眼前的男子很眼熟。
“你——”
“夫人可还记得在下?”
“傲天。”她惊喜地低喊,“傲天,是你,真的是你。”
“夫人这些年可好?”
唐清泉看了眼床上的人,一抹黯然在跟中闪过,有些苦涩地笑着。
“经历那样的一场杀戮,谁还会好呢,如果没有耀麟我怕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呢?这些年都在哪里,有没有受很多苦?当年是怎么逃出来的?”
冷傲天被这久违的关怀感动了,怎么能不怀念,这样全心全意对待他的人。
“说来话长,以后再细细说给夫人听?”
唐清泉这才意识过来,忙吩咐管家准备上房,转过头,对他笑道:“瞧我,一见着你就什么忘了,你快去洗把脸,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休息。”
冷傲天点了点头,就跟着总管离开了。
唐清泉看着他的背影感叹,冷傲天的变化很大,变得沉稳内敛了,不像小时候那般调皮爱笑了,想来这些年已吃了不少苦头。
若不是耀瞬的伤,她还真想与他好好谈谈,想到这,她忧心起来。金燕搬了个椅子,她于是就在床边坐下,心疼地看着他双眉微皱的样子。
“十几年来,他怕是从没有睡过安稳的觉。”
金燕看着唐清泉的神情,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地看出夫人的感情,它就那样坦白地、一览无遗地流露于每一言每一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