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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尹千负必须花费多少气力才能压抑满心澎湃情感对她冷言冷语、不闻不问,如今他才知两人之间的误会,竟平白换来一场别离,可此刻早与误会不相干了,他只怀疑她对他的忠诚,就算她对荆士岩恪守男女分际,但他看得出荆士岩对她有了爱恋,更怀疑他是否能发于情,止乎礼。
方才柔卿来为婉秀求了半天情,尹千负才下令释放饱受牢狱之灾的婉秀,顺便要罗祥亲自提解荆士岩至尹府,他要好好审问他。
罗祥押着荆士岩来到偏厅后便退下,这是尹千负的意思。被囚禁在牢里数日的荆士岩受遍了炮烙、鞭打、夹棍等刑罚,早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见着尹千负,却直挺挺的伫立在他面前,死也不肯下跪。
“你对我很不服气?”尹千负能够解读他的表情,一语道中他的心事。
没错,倘若功夫到家,荆士岩定会与他缠斗到底。
“废话少说,你找我来不是为了问这一句吧!”反正早已豁出去,荆士岩大可恣意无礼。
尹千负自然也不想与他废话,于是开门见山的说:“雪儿已向我坦承了所有事,原来她误当我是她的弑亲仇人,她大概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拨,至于祸首是何人,我不想追究。我只要你老实说,你们是否已有夫妻之实。”
慕容雪招出实情了?荆士岩犹如当头被人重重敲了一记,没想到她归附尹千负之心如箭,是这般斩钉截铁,如同当初她出走时下的决心一般。
不!他不愿就这样失去她,若他附和了她的说法,岂不马上全盘皆输?他想争取她,怎可让尹千负专美于前?
“若无夫妻之实,哪来她身怀六甲之事?我在她穷途末路时照顾她、安慰她,或许她对你余情未了,但她是我荆家的人,孩子姓的是我荆家的姓,这些铁般的事实改也改不了。其实,她会矢口否认也无可厚非,谁让她心思仍摆在你身上?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将我的妻儿拱手让人!”他说得正气凛然,言语之间也无懈可击,挑木出什么毛病。
尹千负阴沉沉的脸色似乎正在盘算他话中的可信度,许久未开口。
两个男人就这样敌视对方,彼此不再对话。半晌,尹千负才厉声喝道:“来人,带雪儿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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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内一直如坐毡的慕容雪,从听见尹千负与荆士岩单独见面时,一颗心就没放下过。这会儿,下人们又奉命带她上偏厅去,她的心思更是忽上忽下,没一刻安稳。
她不知他们谈了什么,但厅内的气氛却凝重得骸人。
“很好,你们当面对质吧!”尹千负像是隔岸观火,一副等着看她如何是好的模样。
慕容雪想不透他是何意,茫然的眼神投向荆士岩。“士岩,你快说出实情,我已经说了,你只消替我当个人证便成。”
荆士岩刻意避开她那教人心神摇曳的容颜,就怕自己会心软。他认定自己撒谎是为了她好,像尹千负那种霸王似的人,只会给她委屈受,哪会给她什么幸福?
“雪儿,你好傻,放着眼前这个爱你的男人不要,一心一意只向着他,但现在为时已晚,你既已跟了我,连孩子都有了,为何还执意回到他身边?他不会珍惜你的。”
“你在胡说什么?”慕容雪不相信他竟会睁眼说瞎话。他不是会撒谎的人,瞧!他连正眼都不敢看她一下。
“我知道,那时你大概认为你们此生情缘已断,伤心不已的你,才会决心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但我不在乎,总有一日,你会发现我的好处,咱们夫妻俩可以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这辈子就自私这么一次吧!荆士岩不认为自己使的是什么坏心眼,尹府这种复杂之地本就不适合淡泊名利的她,他想带她远走高飞,或许回济南,抑或任何一个能够让他们一辈子安稳快乐、双宿双栖的地方,他信不过尹千负的为人,所以决计不放手。是的!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朝这个方向努力。
“士岩,你……你怎可颠倒是非?我的事只有你清楚,你为何不帮我,反而编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说辞诋毁我,你……存心让我恨你吗?”慕容雪百思不解他的意图。一直以来,她信赖他,当他是自己人,可此刻他的背叛真让她痛入骨髓,明明受冤却无力澄清。
荆士岩硬了硬心肠,不理会她的伤心断肠,转而向尹千负请求:“尹少爷,你是人中翘楚,更为一帮之王,该有泱泱气度,不该为难咱们这种善良百姓,好不好你施个恩惠,放了在下与拙荆。反正事情已成定局,你若夺人妻儿,传出去也不是件光荣事。”他的态度一下子客气起来,希望能在理智清醒的状态下达成协议。
一切都完了!慕容雪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只得紧咬下唇,满腔愤恨无处发泄,被动的等着尹千负来安排她的命运。
一直不发一语的尹千负,此时眼神是危险的,脸色充满憎恨,一双拳早巳握得密不透风。
“此事等孩子生下再说。这期间你毋需过问任何事,我让罗护法当你是宾客般对待,以免不知情的人真当我欺压你了。”尹千负不给他再发言的机会,唤来下人将他转交予罗祥。
荆士岩被带走了,然而风暴尚未过去,慕容雪必须面对的是尹千负未知的情绪。
“你还有什么话说?”尹千负从齿缝间进出这几个子。
“你不信我……我无话可说。”慕容雪的心冷了,什么也不想强求了。
“你就在暖玉阁里给我好好反省。”尹千负并未对她施予什么暴力,他理不清自己的爱恨,不如暂且逃避吧!
慕容雪的心早碎成片片,在回暖玉阁的途中,终于泣不成声。
尾声
纵使尹千负以为慕容雪罗敷有夫,只把她当个用来取悦自己的女人,但不可否认的,每夜在她身上得到满足后,他总怨恨春宵过于短暂,舍不得放开她。
她的冰肌玉骨总让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但他却为了当日在过于野蛮之下,以致她满身是伤之事感到悔意。他真搞不懂自己,明知会后悔,为何还是克制不了的下手?
望着身畔神情木然的她,他的手滑过她挺立的酥胸,轻抚她身上每处伤痕。
“痛吗?”他的语气比平日柔和,倒教她不习惯。
“比不上心痛。”慕容雪心知不会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好话,想背过身去,哀悼再一次被蹂躏的自尊。
尹千负硬是强迫她面对他,屋内的香气如同她一般,轻易让人觉得飘飘欲仙。
“你有什么好心痛?是因为我没让你的谎言蒙蔽吗?”一说到这个,他就无法心平气和,那股绿云罩顶的窝囊气又开始侵蚀他的理智。
他明白她傲骨嶙峋,不肯向他求饶,不愿在他面前摆出弱者姿态,所以在争辩无效后,她选择缄口不语。殊不知这样的骨气竟将他的心抓得更紧,对她更加难分难舍。
“你早已先入为主的判了我死罪,我不想再辩白,我的贞洁天地可鉴,既然无愧于心,我怕的是什么?只劝你,若杀了孩子,你将后悔一辈子。”慕容雪的语气中有着不容置喙的气势。
尹千负硬是拥她入怀中,让她枕着他宽结实的胸膛。
“谁说我要杀孩子?那孩子挺得我的缘,你最好多为他祈福,哪日我善心大发,收他做个义子也说不定。”
或许对她爱恋至深,以至爱屋及乌,抑或是骨肉天性,他对他口中那个“孽种”莫名有股好感。至今他仍反复琢磨,怀疑她或许受了冤枉,全是荆士岩在混淆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