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她呆呆地看着车窗外,不再开口了。
跑车停在一处岩石嶙立的海滩上,大海在几十米外轻轻地咆哮着,灰白的天空连接着海平线,潮湿的风里带着咸咸的水气。
伸幸将灵韵从车里拉了出来,握着她的手,领她走进海滩的礁石中,海浪在他们脚下的礁石上撞得粉碎,珍珠般的浪花打湿了他们的裤脚和鞋袜。她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握在他掌中的指尖如海水般冰凉。
他深吸了口气,“几天前我刚到这里时发现了这片海滩。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它,它令我感动。你能感觉到吗?海真的有种神奇的力量,它的存在会让一切变得如此渺小,你的烦恼、痛苦,一切一切,就连你的快乐,也会因为它的浩翰而变得微小……”
“我什么都没有……”她瞪着两只空洞的眼睛,“什么都没有……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我已失去了所有的东西,这二十多年来我所认定的,我所坚持的,我所保护的,甚至我所深爱的,居然都只是一个骗局……我失去了所有的立场,一无所有……”
“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特别的女孩,原来你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嘛。”他放开她的手,无视于冰冷的海水,一直走到水没及脚背的地方,“我带你到这儿来,是应了阿伦的要求。他要我帮助你,和他一起保护你,可能那小子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老实说,这是我们做了二十多年兄弟以来他第一次开口求我。我很惊讶,一直以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只专心赚钱而且最厌恶和自己的母亲扯上关系的阿伦,竟然会如此关心他同母异父的姐姐。”
他弯下腰,自水底拾起一块小石头,用力远远地抛了出去,“楚家人很爱你,对不对?我相信收养你一定是冯玉儿的意思。她一定十分了解意诺夫人为了爱人可以抛弃一切的性格,却又无法阻止自己的丈夫去狙杀他的情敌。矛盾之中,她只有选择救你,把你从一个将会因为丈夫的死而疯狂的母亲手里救出来,抚养你也是她赎罪的一个方式……”
“妈妈……”灵韵闭上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那一定是个柔美的女性。凯洛斯和你的死里逃生也许正是她的授意。”伸幸转身走过来,面对着她,“别再苦着一张脸了,如果你真是那个我印象中的楚灵韵,就该正确而果断地为自己作出一个选择。”
“选择?”她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不懂你指的是什么……”
“很简单,留在楚家,和你的生母抗争到底,或者回到她身边,把她的仇恨当作你的仇恨,甚至从此与楚家为敌……”她低下头去,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这就是目前放在你面前的惟一选择,不是这样,就是那样!”伸幸平静地看着她,“意诺夫人很爱你。当她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时,为了抑制自己巨大的悲痛,甚至收养了一个孤女当作你的替身,让她叫你的名字,把她当作是你抚养成人。我相信,如果你肯回到她身边,好好劝导她,或许她会放弃对楚家疯狂的报复也不一定呢……”
“不对……”
“嗯?”伸幸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你说……”
“我说你的办法真蠢!”灵韵抬起头来,乌黑的眸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现在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在夫人身上。你说过她会为了爱人的仇恨而抛弃我,那又怎么会因为我而放弃仇恨?!”
“你的意思是……”
“布拉德·戴特,也就是凯洛斯·林,他才是问题的关键!”
伸幸说不出话来了,看着她,他实在分不清心中那种震撼的感觉是什么。
“你要干什么?”看到她转身向海滩上走,他大声问道。
“你给我的选择我都不要,还有一条我自己创造的选择,那就是去找到凯洛斯·林,以我自己的名义和他作个了断,”她转过头,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她扬了下手,用一把小巧的MSP对他比了比,“大川先生,很谢谢你带我到这里来,现在我的心情真的好多了!不过,很抱歉你的车子我得抢走了,后会有期!”
他呆了下,突然也笑了,潇洒地一摊手。
灵韵对他笑了下,收了枪,大步向停在海滩上的跑车走去。
“GoodLuck!”车子一阵风似的向远方奔去,大川伸幸在远远的地方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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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澄天山庄。
大厅里,气氛紧张,气压低得可以冻结空气。
楚云天坐在软椅上,意诺夫人坐在他对面,两人身边环伺着各自的保镖。双方剑拔弩张,争执一触即发。
“我再问你一遍,你把我的女儿藏到哪里去了?”脸上冷得可以飞出冰粒子,楚云天口气不善地问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意诺夫人一支一支地抽着烟,她身边的吉蒂神色有些异样。
“你问我?!带走阿灵的可是大川伸幸!说!是不是你让他这么做的?!你要抢走阿灵!”
“你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好不好?!伸幸虽然是我身边的人,但他的举动从来都不受我来管辖,他带我的女儿去哪里,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你们别吵了好不好?!”一边的阿伦颇有些头疼地嚷道。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道上大人物,竟在这里作这么无聊的争吵,说出去谁信呢?!“伸幸的为人我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灵的事情的,也许他是觉得刚才的局面有些失控,才会带她走的……”
“那也不会一走就是四五个小时呀!”楚云天偏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楚泽韵,暗自惊奇他此刻平静的沉默,“阿泽,你知道你姐姐会去哪儿吗?!”
他没有回答,只自顾自地低头擦着手里一支零点五口径的赫尔塔基。
“老爷!老爷!”
这时,任渠突然大叫着跑进了大厅,“大川先生回来了?大川先生回来了!”
大川伸幸迈着他惯有的稳健步子走了进来,见到大厅里的阵式,他一点儿也不惊讶,挪步走了过去。
“阿灵呢?!”楚云天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平静地面对一群几乎想将他生吞活剥了的人,“她用枪威胁我,抢了我的车逃走了。我花了三个多小时从海边走回这里。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怎么会这样?”阿伦叫了起来,“你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我们甚至失去了她的行踪,见鬼!伸幸,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也没办法呀,想不到一个娇小可人的女孩也会舞刀弄枪地突然翻脸。我不知道她身上有枪……”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讶异地投到了楚泽韵身上。
伸幸顿了下,答道:“沿公路向东南方去了。”
“拨电话到铜锣湾分部,立刻!”
任渠愣了愣,继而迅速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号码,将手机双手递给他。
泽韵拿起电话自报身份,又很快地询问了几句。
他干练的办事风度和平时沉默不语、任性妄为的少爷形象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不光意诺夫人一帮人看呆了,就连包括楚云天在内的楚天盟的人也都傻了眼。
“她刚刚离开。”他收了线,脸色阴沉地说道,“她取走了一支弹仓狙击枪和许多子弹,就在几分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