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耿舒旦倒在杨上沉沉睡去,完全没有防备心,卧杨旁还放着一本蓝色线装书,看来是从他的书架上拿下来的。
商荆川默默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两人还是这么快就见面了。
“啧,还真是有够阴魂不散。”无时无刻都在困扰着他,不管他在或不在他身边。
雹舒旦微微皱起眉,睡意浓厚地揉着双眼,她好像听到谁在讲话。“嗯……是谁呀……”
迷迷糊糊坐起身,她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看清楚站在她眼前的人,脑袋顿时在一瞬间被吓醒。“爷,你回来了呀?”
见到商荆川,耿舒旦笑得好开心,这不禁又让他有些把持不住,只因为他的笑容毫不费力便瓦解他努力构筑好久的心墙。
这座墙脆弱得不堪一击,恨只恨他的意志一点也不够坚定。
他强压下心中那股澎湃汹涌的情感,冷声问着:“你在我的书房做什么?”
“等你呀,你一不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无心的话语,南荆川听来却像是在指责他,怪他刻意抛下她不告而别。
他失笑了一声,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简直就像是走火入魔一样。
是呀,他早就走火入魔了,只是他不想承认,直到现在还是不想。
如果……她是女的话……不知道……
“爷。”耿舒旦好奇地瞧他失神的样子,“你在想什么?”
“呃?没什么,倒是你,没事就擅自闯入我书房,你以为这里是你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吗?”
雹舒旦不平地嘟囔:“不在这等你,我就不知道该到哪去了呀。”
留她一个人在季春园,她根本就没事可做,而这书房是商荆川最常待的地方,所以她才会选择在这等他回来。
很无聊,除了看书解闷之外,她还真不知道该怎样熬过他不在的这段日子。
这三天,好久呀……
不管心中有股低落的情绪,耿舒旦连忙打起精神,笑着拾起身旁的书。“爷,我没想到你的书房里会有这本《牡丹亭》耶。”
她那一闪而逝的失落他不是没看到,只不过他选择视若无睹。“朋友送的。”
“那你看过了吗?”
“还没那个时间。”其实是不怎么有兴趣。
“那还真是可惜,很精采呢。”
这话倒让商荆川想起那天在戏班的情形。“我还记得,你被我逮到的那时就是在戏台上演《牡丹亭》中的小生柳梦梅。”
雹舒旦不好意思地吐舌:“果然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其实我那天是故意把扮柳梦梅的哥哥给锁在茅厕,偷了他的戏来演,才会被你给逮着呀。”
这一听就知道的确是耿舒旦的作风。“扮柳梦梅真这么好玩?”
“好玩呀,不过……其实我最想扮的还是杜丽娘。”
如果可以,她真想扮一次旦角,穿上戏服优雅地在台上演戏,一举手一投足都会是观众们的焦点。
只不过,爹娘根本不希望她上戏台演出,说什么戏子的地位不高,会让人瞧不起,如果女孩子想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最好不要走戏子这条路。
她知道爹娘是为了她好,特别保护她,连哥哥都没这种特别待遇,得跟着戏班讨生活,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总是认为自己被排斥在戏班子之外。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特别喜欢惹事,想引来众人的注意吧。
商荆川不是没听过女生反串小生及男生反串旦角的事,所以对耿舒旦想扮杜丽娘的想法没什么疑问,但让他特别在意的是,他笑容下那淡淡的哀伤,让他的心微微纠紧,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他的喜怒哀乐开始影响他,让他连自己的情绪都快被他控制而不由自主,他真不敢想象接下来他还能掌握住自己的什么,只能一再抗拒,却没任何效果。
或许……他早已什么都无法掌握,只是他还想挣扎,用这种方式来欺骗自己。
“爷,你怎么了?”她发现他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奇怪呀。
商荆川还是沉默地看着她,久久不发一语,最后才无奈地开口--
“你,是个危险的存在。”尤其对他来说。
“唉,真是烦恼,这事该怎么办呢……”
倚在回廊的廊柱旁,小武苦恼地紧皱双眉,知道秘密的感觉还真是不好,要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简直让人不舒服极了。
“武哥,你又在这偷懒了?”明霞没好气地来到他身旁。“主子等会要出去,你还楞在这干什么,不赶紧准备准备?”
“妳不懂,我在思考一样重要的事呀。”
“呵,你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思考?”她嗤之以鼻。
“妳……算了算了,不相信就给我滚远一点,别妨碍我的思绪。”
“哎呀,武哥你别闹了。”明霞哈哈大笑,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说真的,最近主子和舒旦之间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闻言小武不禁一愣,他正是在担心这事呀。
“武哥,你会不会觉得,主子想避开舒旦的意图有点太明显了?”
园中的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主子刻意地在避耿舒旦,而且避得可凶了,就算主子没有明说,但他的行为却已经表明了一切。
说真的,明霞愈来愈搞不懂她的主子在做什么了,就只是一个普通小厮而已,有必要躲成这样吗?她主子以前的气魄跑到哪了?
小武已经憋得够久了,如果再不说出来,他绝对会因此而闷死。“明霞,这是因为妳不知道内情,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奇怪为什么主子最近这么反常了。”
“咦?”明霞双眼突然发亮。“你是知道什么秘密吗?”
“我不想知道,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呀……”
话说好几天前,小武经过书房时刚好偷瞄到他下该见到的一幕,也就是因为那意外的一幕,害他闷了好几天,痛苦极了。
他不小心看到耿舒旦意外吻上主子的唇,虽然没过多久耿舒旦便哇哇大叫地跑出去,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但让他惊讶的是……是主子在他离开之后的异样表情。
小武相信他绝对没看错,主子虽然状似恼怒地摀住嘴,但那种样子却像是极力在压抑某种情感,一种不该产生、不见容于世的不伦之情。
他看得非常清楚,他的主子对耿舒旦有……有非份之想呀。
听着小武大吐心事,明霞有一瞬间的呆楞,最后勉强扯出笑容:“你是想说,主子有断袖之癖?”
“我也不想这样猜,但在那件事情之后主子马上去别人家作客,这妳该怎么解释,他原本可是说不去的。”
“这……”明霞有些怀疑,她不敢相信自己英明神武的主子有断袖之癖呀。
小武本来还想再说下去,但他见到商荆川出来了,只好先止住嘴,小跑步到主子身旁准备随他出门。
然而,明霞却还是站在原地。她不相信,她不想相信啦……
“爷,你要去哪?”随后而至的耿舒旦气恼地冲到准备离开的商荆川面前,挡住他的去路。“你又想一个人出去,把我给摒除在外?”
商荆川困扰地瞇起双眼。这家伙最近总是拼命和他作对。“我今天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这是借口,我都已经十八了,还有哪里不能去的?”她不服道。
十八?他一直以为他只有十五、六岁呢。“总而言之,你还是留在季春园内,我有小武跟着就够了。”
“不行!”耿舒旦态度强硬得很,她早已不管谁是主子了,“我就是要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