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冷不丁地问:“张晓慧呢?她的表现怎么样?”
“晓慧?”古建波随口说,“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可她的日记里一直提到你,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亲密呢。”
“日记?”古建波一惊:“什么日记?”
“晓慧留下了一本日记,里面常常提到你。”陆雨紧紧地盯着古建波,发现他说谎伴随的表情是睁大眼睛,做出极茫然的样子。
“她是我朋友的女人,是我介绍他们认识。”只这一句,再也不肯往下说。
“是谁?”陆雨急忙追问,“是孩子的父亲吗?”
“当然不是。他们好了没多久就分手了。”古建波很无所谓地说,“我说的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这一两年我和晓慧也不大来往,我连她什么时候怀的孩子都不知道,还是听你说才知道她有个孩子。”
陆雨发现,古建波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知道:他在说谎。然而她无法拆穿他,于是抛出第二枚炸弹:“我看到你家的小孩儿了。”
“不是晓慧的。”古建波月兑口而出,然后自己也查觉出不妥,强笑道,“你是说我父母家那个小孩儿吧?那是我妹妹的。你怎么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呢?”
“慧慧留给我一封信,把孩子托付给我,可是那孩子却丢了。所以我一听到小孩的哭声便紧张。”陆雨低下头,伤感地说,“我做梦也常常梦到他。”她的伤感是真实的,可是她把它们表现出来却是为了诱敌深入。
她在悄悄地问自己:古建波的酒喝到几分了?自己是不是出手得早了些?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顿晚餐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陆雨迁怒可意,打电话催她:“你到底来不来?我们快要吃完了。”
“那个女孩推了三次时间。”可意也很生气,“我已经决定不等她了。不过,你们也不用等我了,太晚了,我想直接回家了。”
然而这时候,姗姗来迟的王小姐终于现身了。
还真不辜负可意的一番苦候,王小姐打扮得十分郑重,黑珍珠项链与真丝晚礼服显示出她卓越的品位与财势,很显然,她刚从一个PARTY上赶来,也就是她所谓的“加班”了。她仪态万方地在可意对面坐下,递上两张纸:“这是我看了〈红颜〉后,写的感想。”
可意压抑不满,接过那篇让她等长了脖子的大作,整篇评论约有两千字,可是错字连篇,惨不忍睹。可意痛恨错别字的程度正相当于钱教授痛恨杂乱,她抬起头:“你写完后,校对过吗?”
“对不起,我时间很紧张,没来得及校对。”王小姐微笑,“您不介意吧?”
“我很介意。”可意明白地说,“尊重文字是编辑的基本操守。你这里说:〈红颜〉杂志缺少地方特色。可这是一本全国发行的杂志,目标读者并不限于北京呀。”
“是吗?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对这行不是很了解。我还以为杂志和报纸一样,都是讲究时事的。”
“我好像提醒过你,什么时候对〈红颜〉有清楚的认识了,我们再见面的,是吗?”
王小姐仍然微笑着:“不错,可是我时间太紧张了。”
可意站起来,回报以同样甜美的微笑:“我也一样。”
4、
这是陆雨和咪儿留在北京的最后一夜。四个好朋友集中在可意处抵足长谈。
陈玉接受了老公的钻石,已经决定偃旗息鼓,停止侦查第三者的特务活动,而改变策略,从自己做起,重新俘获老公的心。因此,女友们今夜的座谈主题是“擒获男人心”。
可意率先发言:“媚夫有术第一条:时刻准备着,要记得老公才是你的第一观众。千万不要本末倒置,在家时蓬头垢面,出门时才光彩照人。”
咪儿笑着补充:“更不要相信素面朝天的鬼话,那是因为老公已经不愿再面对她,所以她只好看天。”
陆雨说:“不过最好不要当着老公的面化妆。解剖师看人,往往只看到骨骼脏器,而忽略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当着老公的面化妆,其效果正与解剖无异。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活色生香的你,而是分离的眉毛、眼睛、嘴巴一个个部件分期分批地长出来,而且,你的各种缺点也因此而欲盖弥彰,他会随着你每个部件的立竿见影而注意到那些你本来并不突出的缺点,比如睫毛太短,鼻梁太低等等。如果他还要站在一旁指导你化妆,时不时提醒一句‘亲爱的,眼线得重画,不然眼睛没精神’,还有,‘别用深红的口红,把你的嘴显得更大了’,那时候你可就完了。还要注意保持梳妆台的整洁,无法想像一个卫生管理都很混乱的工厂能够生产出令人信赖的精品。不过这一点陈玉一定会做得很好。”
陈玉得意地说:“那当然,我的家从来都是一尘不染,光可鉴人。我那些化妆品,瓶瓶罐罐,个个都像是艺术品,美观实用。我还定期帮他添置护肤品呢,每当秋冬换季的时候,我都会在他的包里放一支护唇霜什么的。”
咪儿笑:“这一点我以后也要学习。”
可意接着说:“媚夫有术第二条:投其所好,出其所料。他喜欢听奉承的话,你就要常常表扬他,而且专挑他其实并不突出的优点来夸奖,因为平常的奉承话他已经听得很多了,你得帮他发现他新的闪光点;他欣赏你的外交能力,你就要除了常陪他参加社交场合外,同时还要不定期地举办一两次私人派对,让他发现你在他之外还有另一个社交圈,并不依附于他而存在,当他渴望进入你的圈子时,就会对你重新估量,燃起新的兴趣点。”
“说得太棒了!”陈玉停下笔说,“这主意好,不如你们晚走两天,我这就给你们准备一场别开生面的欢送派对。”
咪儿笑:“谢了,我就算当不成女主角,也不想做群众演员。不过我可以提醒你,要是开派对,可得向陆雨好好学习,她是这方面的专家。”
陆雨说:“可惜我必须得回去了。离开茶楼这么多天,那些小丫头服务员没人管教,肯定要上天了。别看她们表面上温顺,成天与我捉迷藏,管得稍微松懈一点都不行。简直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陈玉忽然觉得泄气:“都说婚姻如生意,需要经营。可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婚姻像一场无休无止的战争呢?就算这次争回他的心又有什么用?隔不久他还是会受到新的诱惑,难道到时候我又要从头再来一次吗?现在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还有力气斗智斗勇,再过几天我人老珠黄色衰爱弛了怎么办?”
可意也说:“这几天一直忙着招聘,一边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不踏实,应聘工作也不先做好准备工作,一边又觉得也难怪他们,今天这里有机会往这儿冲,明天那里有面试又往那里跑,哪来得及做那么多准备应付那么多考试?就算了做足准备工作,也不一定合乎主考官的心意,难得彼此合意了,又不一定刚好有机会。就算有机会,也不代表就是个好机会。人生的遇合,无论人与人还是人与工作,运气永远比实力更重要。”
陆雨说:“是呀,我一直都觉得陈玉是完美主妇的模本,优雅、大方、擅长家务、又有才情,可是也一样要面对老公可能变心的问题。让人不禁想起张爱玲的那句名言:生命是一袭华丽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