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发现路小瑶倒卧在地上的身影,就飞奔葡匐到她的脚边,嘴一张还来不及说话就哭了起来。
“小声点。”长工制止的说,“我冒着生命危险来的,可不想坏在你的手上。
紫鹃赶紧捂嘴抹泪,大气也不敢多吭一声。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路小瑶勉强的说。
“小姐,”紫鹃压低声音,小心的说:“我求长工和花匠一起来救你出去的。”
“救我?”
“是的,小姐,你今晚不走,明儿就活不成了。”紫鹃说,同时扶起了她的身子。
“我……我根本没想过要走。”路小瑶挣扎的说:“你们何苦为了我惹这种麻烦事?我不想连累你们,你们快走,快离开地窖,免得让人给发现了。”
路姑娘,你别为他们担心。在旁的花匠说,“当初我们都曾受过你的恩惠,现在是心甘情愿来帮你的,不管你做的事是对是错,我们都不想见你受苦。紫鹃说得对,等明儿老爷回府,你的命肯定保不住,快让我们送你出府吧!”路小瑶困惑不已,遂问:“东方老爷回府是好事,为何我会因此性命不保?”
“因为崔少爷死了!”长工沉重的开口。
路小瑶脑袋一记闷响,整个人就呆住了。
紫鹃忙说:“小姐,你被关在这地窖里,所以什么也不知道。就在你关进地窖的当夜,御医突然生了怪病,让人连夜抬回府去,崔平少爷挂心雪儿姑娘的病,就照着御医开的解方亲自上云山采药,怎知虽采得了解药,可崔平少爷他却……却是一去回,今天下午才由同行的池家仆人带回死讯。”
长工点点头。“是呀!老爷向来最疼惜崔少爷,若是让他知道崔少爷的死是由你间接造成的,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你,就让我们平安的送你出府吧!”说着,就向花匠使了个眼色。
两人很有默契,一左一右同时伸手架起路小瑶,由紫鹃在前头开路,迅速离开地窖,接着又悄悄由后院步上回廓,再从回廓暗处绕行到前院,就在前院假山旁四人分道,花匠和长工两人留下把门,由紫鹃扶着路小瑶从偏门离开。
不一会儿,紫鹃和路小瑶已来到偏门,见四下无人,紫鹃悄声拉开门,同时细声对一旁的路小瑶说:“小姐,你别担心,离开东方府我自有安排,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苦无依,飘离失所的。”
说时,偏门也已开启,刚合一人进出,紫鹃先跨出门外,就在她回身想伸手扶路小瑶出来时,门缝却猛然合上,她吃惊大喊:小姐,是你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能再留在府里呀!”
路小瑶吃力的拴上门栓后才说:“紫鹃,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有件事,我必须问个清楚。”“小姐,我不能看着你送死呀!”紫鹃在门外一个劲的嚷,“你快把门打开呀!”
“死,是迟早的事。不过,倘若你再大声嚷嚷,我的确会死得比较快些。”语落,路小瑶不再耽搁犹疑,转身就从前院小桥绕进暗道直通紫菱院。
紫鹃怔忡在偏门外,当真不敢再多嚷半句。
夜已深,路小瑶以为自己此刻出现在紫菱院崔雪儿见了必然会大惊失色,岂料她却是神情自若,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沉稳,路小瑶这才明了自己的轻忽,原来眼前看似娇弱的纤细女子,城府和心机同样深不可测,只怪自己当初错估了她的分量。
就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她主动上前熟稔的握住路小瑶的手心,热切的说:“见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这些日子我站不能,坐不是,脑子就想着你的事,我知道,我是没资格再求你原谅的,但我必须让你知道,我心里真正感激你的,怎么想,都不知道如何回报你才好……”
路小瑶看着她,以往总觉得她说话婉转动听,但此时却刺耳异常,像戏台上的戏词,一字一句全套好了的,她爱哭,特别是在这种感情抒发的时刻,但此时仅仅是她眸里闪烁的泪光,都教人难以忍受!
路小瑶再也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话,不客气的说:“收起你的眼泪!我来是想问清楚崔平的事。
崔雪儿怔了怔,直到这一刻,她才显露出一丝不安,但谨慎的她立即将不安转为忧伤之色,哀戚的说:“你也知道了,唉!”她浓重叹了口气,“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们兄妹好不容易才团聚,如今却又天人永隔,落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颗颗弹落,顿时像个泪人儿似的抽噎的说:“都怪我,当初就不该依了他的话,否则……他……他也不会落得惨死云山的下场,他……他是为了我而丧生的。”
“够了!”路小瑶突然喝斥,反手一把就抓住了崔雪儿的肩膀,猛烈摇晃的喊:“你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又是假话?还是你的话统统都不是真的?倘若毒药真是崔平给的,那他就一定会有解药,因为他疼惜你远超过他自己,绝不可能拿你的性命作赌注!,所以下毒的人根本就是你自己,不是崔平,一切也都是你编出来的鬼话,你故意利用他来牵制我,对不对?”
她咬咬嘴唇,眼神不安的闪动,“说什么呢,我的话当然都是真的,况且崔平是我的亲哥哥,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呢,他的死,我比任何人都要难过,伤心,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用那些千方百计来污蔑我?你当我是哪种人?”她气恼的甩开路小瑶的手。
路小瑶盯着崔雪儿看,“我也许不知道你是哪种人,但我肯定你不是崔雪儿。”她一字一字清晰有力的说。
闻言,崔雪儿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没有人会知道,除非——是崔雪儿本人。”她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两眼直直的盯着路小瑶看,眨也眨,接着她就笑了起来,恍然大悟的说“原来如此,难怪我一将事情推到崔平的身上,你原本坚持的态度就立即软化下来,甚至肯牺牲自己来承担一切,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透,还误以为你是对崔平情有独钟呢!我还庆幸自己押对了宝,除去亲手杀你灭口的麻烦。原来,你是为了手足之情才会不顾一切的维护崔平,唉!”她叹了口气,惺惺作态的说:“崔平若是地下有知,肯定会死不瞑目,恨自己把亲妹妹当成仇人来看。”
路小瑶错愕的看着她,肯定的喊:“香荷,你怎能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来呢?你父母若是地下有知,又该怎么个伤心法呢?”
惊跳,“别提他们,提起他们只会更加深我的恨!”
路小瑶怔了怔,“他们是你的父母,难道你连他们也恨?”她问。
“是!我恨他们!”香荷愤怒而激动的说:“我虽然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他们却完全不顾我的死活,一个在危急时刻狠心抛下我,一个在紧要关头弃我于不顾。我也恨你们!你们一个抢走我的母亲,另一个抢走我的父亲,我永远记得马车坠崖的那一刻,他用身子紧紧搂住你,任凭我如何哭喊哀求,他也无动于衷,我张手想抓住你们,却只抓到你身上的金锁片……”她顿了顿,才咬牙又说:“他们让我一个人独自承受恐惧和折磨,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我恨我自己有这样的父母,我恨他们。”
路小瑶眉头紧蹙,难受的说:“你爹虽然救了我,却自责了一辈子,直到死之前仍渴望能见你一面,想知道你究竟是生是死,想知道你过得好或不好,更想补偿,亏欠对你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