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是縮寫。指信息同步技術。」獨步高樓答道,
「物理層、協議層、鏈接層、用戶層……說不清。」
「哦。」
「你應該不會有興趣听。以前我太太一听我說起工作的事就索然無味。呵呵。」
又是他太太。
醋意倏地翻飛。夏汐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反應,但仍是忍不住。她有點心不在焉,「是的。沒興趣。」
楓糖已經給她吃得差不多了,她的嘴巴很甜,可心卻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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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步高樓把車子駛到一個展覽中心,下車拉開後座的門,做出「請」的手勢。
夏汐望了他一眼,緩慢地走下車。
展覽中心有數百個不同類型的展覽館,獨步高樓引導她,一個個地看過去。他不時地凝目身側的這個女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在她身上尋找桑妮的影子。
她長得其實並不像桑妮,不亮眼不柔美,但看在眼里很舒服。是不是她的某些言行舉止與桑妮幾乎如出一轍?桑妮桑妮桑妮……
他站在蝴蝶展覽廳的中央,看著她微笑的模樣,想起桑妮當年看到這些蝴蝶標本時的嬌顏。
「你听說過關于這種蝴蝶的集體自殺事件嗎?」夏汐指著一種黃色的小蝴蝶,轉首問獨步高樓。
「沒有。」
「這是一種只有一個生理期的蛺蝶,天生為趕赴自己的葬禮而裝束。」
「有點像泰坦尼克號。」他答道。
「是的。當時我在報紙上剪下一張圖片,圖片上布滿蝴蝶的尸體。藍的湖水,淹埋了一群精靈。很淒美。你能夠想象嗎?雖然是拍攝的圖片,然而效果卻似乎比實際情況更加令人心碎。」
「繼續。」獨步高樓很是訝然,心弦起伏不平。
「起初報紙登載蝴蝶死亡是花粉中毒,幾個月後有專家分析為自然現象。它們只有一個產卵期,產卵一次之後便要死去……」夏汐不斷地說著。
獨步高樓長時間地無言,有種感覺自心底升起又平復,他微張著嘴巴打算告訴她一點兒什麼,想想還是罷了,便領著她折去花卉展廳。
夏汐對鮮花向來喜愛,不但愛看,也愛吃。她每看見一種熟悉的花就對獨步高樓解說關于它們的種種。雖然她知道獨步高樓或許對花的了解不會比她少,但是,她就是想把自己所知的說給他听。
「你對花也有這麼多研究嗎?」
「研究?算不上吧。」夏汐轉頭對他粲然一笑,伸手捻弄了一下曇花的花苞,「你看過曇花盛放的剎那嗎?我大概在十年之前看過,一直忘不了。原來花開真的有聲音。」
「是……嗎……」獨步高樓屏住氣,有句話呼之欲出。
「嗯。」身置百花園,夏汐指點著道︰「你看,這種花的顏色鮮艷奪目,用來點綴菜肴最好。那種花的瓣很厚,炒著吃口感特別棒。還有,這是玳玳花,它有減肥功效……」
直到她表述完畢停下來等他的回應時,獨步高樓才終于說︰「你的愛好、你的性情和你的用詞都跟我太太很像。」
怎麼會這麼相似呢?相似得幾近讓他失措。他努力地控制自己才不至于上前擁抱她。
又是該死的比較級。夏汐的心立即沉下去。她不喜歡跟任何女人比較,更討厭他拿她跟他太太比較,可是她控制著這份反感。
她控制著自己。
她想和他繼續,她不願意和他到此就結束。她不在乎他心里放著誰,真的不在乎。這一刻,她好恨自己。在愛情的世界里,女人的心,為什麼就那麼低呢?
「那你太太現在在哪里?」站在展覽中心的大門口準備離開時,她終于禁不住問他。
「她……她……」獨步高樓的神情失落且酸楚,「她不在溫哥華。」
「哦。」還是沒有問出什麼答案來。夏汐苦笑,「那——我們再四處看看吧。這兒距離葛勞士山公園遠嗎?」
「你想去?」獨步高樓問。其實他也想。葛勞士山公園,那也是桑妮以前愛去的地方。他要把曾經和桑妮的所到之處再溫習一遍。要細細地溫習一遍啊!
「有點。」
「好。如果你不介意,明天我們就一起去吧。葛勞士山公園位于北溫哥華,現在開車過去有點晚。」
「你是這里的移民嗎?」夏汐問他。對溫哥華這麼熟悉,不可能和她一樣是游客的,況且,他還開著一部車子。她知道加拿大人在夏天會有幾個長周末,可以自駕車到處游走,但現在,夏天還未到。
「不是。我是游客。」獨步高樓重復著她那天回應他的答話內容。他和她,一樣來此旅游,不過她是游玩,而他,是追憶。
「哦。」夏汐低應一聲。她不能再問他什麼了,怕問下去,會被這個男人的故事吸引,從而,被他吸引。
有故事的男人總是致命的,會攻佔了女人的心。
而她的心,是她自己的。在沒有淪陷之前,最好逃離。
「我走了。」夏汐也學著他那天的樣子,酷酷地一個人走開。
獨步高樓沒有叫住她,只是雙眼不曾離開過她的身影。他看著她招了輛計程車頭也不回地坐進去。
夏汐——夏天的潮汐。他慢慢地咀嚼她的名字,心底里不斷地喃語︰「桑妮,我還可以再愛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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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酒店,趙蘭清已經回來了,正在床頭擦指甲油,看到夏汐便叫︰「美女,一整天跟哪個帥哥約會去啦?許之寧打過電話給你哩。」
夏汐換下靴子,不理會她的胡言亂語。她在想獨步高樓。
「說話呀,美女。」趙蘭清湊過頭來,長長的睫毛閃動幾下,她有一雙美麗的大眼楮。「喜之郎說他後天來溫哥華。」
「啊?!」夏汐小小地嚇了一跳,「他來干嗎?」
「追求你呀!小迷糊!用腳趾也可以想得到啦。」趙蘭清拍拍夏汐的臉,噘起嘴巴吹著縴縴十指。
「用不著這一套吧?」
「人家喜之郎是來休假的啦!笨!反正他說要提前休旅游假嘛,我就叫他來溫哥華陪你一起游嘍!他來了也好,有俊男養眼是件很美麗的事情。嘻嘻。」
「趙蘭清小姐!」夏汐真是拿她無可奈何,抓起枕頭扔過去。
「在!」大眼美人連忙躲閃,眨著無辜的秋水圓眸,「不關我的事喔。我只是提議嘛,決定權在于喜之郎。」
「是啦是啦,不關你的事。都是我惹的行了吧?我要洗澡睡覺了,睡得美美的,明天跟帥哥約會去,喜之郎讓你自個去搞定。」在趙蘭清把枕頭擲過來之前,夏汐側身閃入浴室。
3、就到此為止吧
「葛勞士山公園……」夏汐站在窗前,望著大海的方向。獨步高樓,他是否記得昨天的話,和她一起去公園?昨天她負氣地自己回來,並沒有和他約好在哪里見面。而現在要怎麼遇他呢?沙灘上嗎?
唉,明明決定遠離這個男人,卻還分分秒秒地念著他。
情不自禁地,夏汐終是打的士去了海邊。沒有約定,她卻堅持在昨日邂逅的地方等他,以為會有奇跡。
如果他來,他便是奇跡。
但——碼頭處,漁船依舊;大海上,風帆依舊;雨依舊和昨日一樣飄飄灑灑。惟獨沒有獨步高樓的身影。
他沒有來。
生命中可以預期出現的奇跡實在太少太少。
失落與失望鋪天蓋地般涌上心頭,夏汐掩面嘆息。她是否中了獨步高樓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