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之郎就是許之寧,喜之郎是趙蘭清發明的叫法,因為她很愛吃喜之郎果凍布丁。他追求我追得很緊,我躲他躲得密。
很難想起許之寧是怎麼出現的。
雖然我的記憶力相當好,細枝末節的事都能記得清清楚楚,中學時曾背過《現代漢語詞典》,基本上熟記了當中每個詞組和成語的注釋,但卻很難想起許之寧是怎麼出現的。
我只是大概記得趙蘭清提過他任職的公司是她們的客戶。
趙蘭清是客戶代表,有次她陪客戶吃飯時恰好我也在那間餐廳里用餐,她過來跟我打招呼,當時她旁邊的一個男人直對我行注目禮,後來趙蘭清告訴我,那個男人叫許之寧,餐宴結束後他便閃爍其詞地向她技巧性地詢問我的姓名和年齡,以及婚否。
後來他辭任了那家公司,後來他遷居到與我相同的一個城市,後來他——
似乎沒有後來了。後來就是現在,他常常出現于我的周圍,以一個追求者的姿態。這些都是趙蘭清告訴我的。
追求者?
我當然知道他在追我,可是我假裝糊涂。我還沒有作好談戀愛的準備呢。
許之寧——喜之郎,趙蘭清總是在我的面前提起他。這個男人,關我什麼事呢?趙蘭清喜歡把男人比喻成服裝,她說許之寧是名牌西服。
假若不合適自己,那又有什麼用?
我比較喜歡休閑服。而你,就是一套舒適的休閑服。
我後來常常想,如果那一次,我沒有跟隨趙蘭清一起差游,或者說,趙蘭清出差的國家不是加拿大,我,應該是永遠也不會遇見你吧?我也應該不會那麼快就愛上一個人吧?
沒有如果。
只有那次忘也忘不掉的溫哥華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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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哥華的春天,雨水十分充足,幾乎是出門就逢雨。夏汐披著件鵝黃色及膝大衣,撐了把香蕉色的雨傘,整個人裝扮得像個檸檬似的,走在蓋士鎮的街道上。
其實雨已經停了,她這樣子不過是怕突然而來的小雨點。
街上仍有未融的冰雪,好些行人穿著旱冰鞋滑來滑去,動作熟練且輕松。
踩過細細的雪痕,夏汐羨慕不已地看著滑行的人們,眼楮睜得大大的,嘴角浮起欽佩的笑容。她不會滑冰。那些穿著旱冰鞋滑得猶如輕燕飛掠的人,尤其是有幾個看起來似乎還不足十歲的小孩,竟可以一邊滑行一邊嬉鬧,真是讓她佩服到極點。假若是她,恐怕未穿好冰鞋就先摔交了。
她邊走邊看,還不時地回過頭追隨自身旁滑行而過的身影,全然沒去注意前面的景物,直到一聲低呼響起——
「哎呀!」
像是撞到了誰,夏汐忙止步,撐高雨傘,看見被她踫撞了一下的男人正彎腰去拾地上的物什。他穿著深藍色風衣,衣服已微濕。顯然,他沒帶任何雨具,是先前的陣雨淋的。
男人很快地直起身,轉眼望向她,神色微慍。
夏汐頓時手足無措,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魯莽,還是對方不悅的表情,或者是他那雙像是要把人吞噬的眼楮。
「我、我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的——」幾乎是習慣性地,她用中文忙不迭地說道,眼楮看向他手里抓握的東西,才發覺原來是一部照相機。「呃,你的相機沒摔壞吧?」
男人沒答腔。
見他沒反應,夏汐及時地改用英語問道︰「你的相機應該沒摔壞吧?」溫哥華市華人特別多,但她不能確定對方是哪國人。那麼深刻的五官和深不見底的瞳眸,在亞洲人中極少見,但他又是黑頭發、黃皮膚。應該是混血兒吧。
「嗯哼。」男人悶哼了一聲,低頭檢視機器。
夏汐站于一旁,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如果他的相機真的摔壞了,要她賠她也不敢置言,但現在的情形,卻是尷尬成分更多一點。對方好像當她不存在。
「咳——你的相機——」她再度開口。
「沒你的事。」頭也不抬一下,男人淡淡地丟出一串字符。
「哦哦哦。那我可以走了嗎?」
「你走不走關我什麼事。」
啊?!夏汐愣了愣,這個男人真是、真是——怪。不只怪,而且還傲。「是這樣的,如果相機摔壞了的話,我可以賠。」她說明緣由。
「你賠不起。」同樣的淡漠語調從他的鼻腔中冒出來。
夏汐更尷尬了,她想了想,收折好雨傘,干脆轉身離開。好一個不可理喻的男人!她還是趁現在雨剛停,趕快去看那個全世界第一座蒸汽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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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鐘是蓋士鎮的地標,也是旅游觀光客爭相拍攝的景點。大概每隔一刻鐘,蒸汽就會從地底下往上冒,自鐘蓋中噴發出來,冒著白煙,同時發出呼呼的汽笛響聲。
夏汐興致勃勃地看著,她最喜歡這種既有趣又奇特的景觀了。可惜趙蘭清要跟客戶見面,去了羅伯森街,不然她來看了一定也會興高采烈的。
想到這,夏汐才憶起早晨趙蘭清出門時說晚上可能要住在加拿大大廈,不回她們原先下榻的酒店。
瞄了眼腕表,是當地時間的下午四點。她從背包里取出相機選了幾個角度攝下蒸汽鐘,打算在附近再晃一會兒就回酒店。
溫哥華到了四五月份也仍是冰冷冷的。對于一直生活在南方的夏汐而言,一丁點兒的寒意她都不太受得了。不知道是不是也由于出生在夏天的原因,她特別怕冷。所以,出游的這些天,黃昏之後,她就不甚願意外出了。
街區有不少咖啡坊,許多人在悠閑地喝著咖啡,聊著天說著笑。溫哥華的咖啡文化仿佛是根深蒂固的,咖啡就是一道風景,是當地人的生活,游人和移民似乎永遠進不去。
既然進不去他們的生活,那麼就不參與其中,只當隔著距離觀看吧。夏汐在心底下思忖。路過一家露天餐廳,她停下腳步。那個男人——坐在餐廳靠街一角的那個男人,不就是剛才的那個他嗎?
夏汐推了推眼鏡框沿,噫?他竟舉杯對她微笑?!真是嚇了她一小跳,若不是戴了新配的近視眼鏡,她一定要懷疑自己眼花看錯了。但,新眼鏡的清晰度非常佳,度數也恰恰好。呀!他又笑了,這回是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嘴巴好像還說著什麼。
是朝她打招呼嗎?
夏汐遲疑了一下,舉步走進餐廳。如果他確實是跟她打招呼的話,那就順帶回應一聲;如果不是的話,正好她也餓了,就當是進去吃些食物。再者,這家餐廳似乎很不錯呢,光是看到那具有異國風情的裝潢和張貼著菜肴的照片,夏汐就喜歡上了。
嗯,她向來難以抗拒美食的誘惑。走到那個男人的餐位,她問道︰「你好,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男人的眼楮從手中的杯子移到她臉上,沒有說話。
領教過他的怪異,夏汐這次舉止自然多了,也不理他同意與否,當是在國內喝早茶,人多時與別人同桌各自用餐。她在他身側坐定,點了一份牛排和一杯草莓香茶。
「我叫獨步高樓。你是誰?」男人緩緩地開口,左手輕搖酒杯,酒在透明的玻璃杯壁回旋成小小的旋渦,映襯著光,葡萄紅的酒色非常好看。
夏汐看得入迷,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更沒想到他說的竟是純正的中文。她愕然半秒才反應過來,急急答道︰「夏汐。我叫夏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