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不會嚇暈你。」
「已經差不多了。」天哪,怎麼碗筷的顏色都是紫的?還有插花的器皿!叢小河走近餐桌旁,看見一籃新剪的勿忘我。
「都是瓊斯太太買的,至于這些花嘛,應該是後院剪的吧。」掀起垂簾,任淮安推開落地玻璃窗,一片紫色的雲霞映入眼底。
「任淮安!」哇,太不可思議了!怎會有如此多的勿忘我?
「剛遇上你的時候,有一天我開車來這里看一位從職園藝的朋友,發現他家的庭院種滿了勿忘我,全都開著紫色的小花,這給我的沖擊很大,我從來不知道紫色有這麼奇特的吸引力。後來回去又踫到了你,那天你穿的應該是條深紫色的長裙吧?我便決定自己種一園這樣的花了。
「所以也就買下了這幢房子。設計師很專業,他完全按照了我的意願。不過這些花是我那朋友幫忙栽種的,有空時他會過來修剪枝葉,平時都是瓊斯太太在打理。因為──我不常來。
「有次來的時候,整個園子都開滿了花,我就在這里寫了首曲子,記得我跟你提過的那支曲名嗎?」任淮安看看她,緩緩地哼出一小段,「紫色偶然。」
「你瘋了。」叢小河自震驚中反應過來。
「為你而瘋。」他抬起她的下巴,將充滿眷戀與柔情的吻輕印在她的唇間……
他的紫色偶然呵!只是──「有沒有一種偶然,遇上了,便是永恆?」
???
異國的風徐徐地吹,吹白了滿月,暗淡的星子全都罩在皎潔的月華里。叢小河佇立其中,想起迢遙的中國,只是單純想。
才離開十天,是構不成鄉愁的。
院落的小花靜靜地開著,沐著月華,泛出淺淺的紫光。漸漸地,空氣中漾過淡淡的刮須水的清香,越來越近,最後棲于身側,又加進了香皂的寧馨。她知道是他。
「去清洗一下,嗯?」落在頸部的吻讓她怕癢地微聳雙肩。她閃了一下,用手去拂動紫色的簾紗,月光照在上面,不可思議的美。可是讓她愧疚。
「我不值得你這樣的。」她轉身望著任淮安。
「值不值得我會衡量,而我愛你,是再遇你時就想對你說的。」白色的睡袍包過來,輕輕一納,她便在他懷里。
棒著衣料,她可以感覺到他胸肌的紋理,「為什麼是我?任淮安,為什麼愛我?」難道僅僅是那年她穿了紫色衣裳被他遇著?神情冷漠使他印象深刻而引他憐愛,從此不言放棄地追逐?
「愛上一個人,一定需要理由嗎?」任淮安不解地問,扳正她的身子,斂色而道︰「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了兩次了。如果真要理由,小河,那就是──因為愛你,所以愛你。」他再一次捕捉了她的雙唇,開始溫柔、細膩地入侵。
如何才能不被俘虜?她怕的就是這樣呵!情不自禁地貼近他,環抱他的腰,听得他重重地喘了口氣。
任淮安低吼一聲,將她壓倒在沙發上,橫掃肆虐……
天雷勾動地火也不過如此吧?輕風拂過,驚起紫色的簾慢,長長的,飄飄搖搖,相互包裹,像是一種曖昧的糾纏。她顫抖的雙手交握在他頸部,無助地申吟。
「可以嗎?」任淮安聲音破碎,額頭浮起細小的汗珠。
「這里好像是大廳……」
「我知道。」
「瓊、瓊斯太太。」思維漸漸渙散。
「這不重要。」
一滴水液掉落,火熱的唇已經烙下月復部,引發她四肢百駭的疼痛。
「可以嗎?」
「我……我……」
「我想要你。」他抬起頭,目光鎖定她,眼底的激情毫無掩飾。
「任淮安……我……」也想要你呀!可是、可是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她愛的應該是秦玄的,「我、我還沒、沒有準備好!」
「我給你的時間還不夠嗎?」他的手不停地制造火源。
老天!這真是溫柔的折磨呀!她將身子曲向他,對秦玄的堅持不斷搖擺。
任淮安的唇舌加緊在她腰間的探索,「讓我愛你,小河。」
「等等!任淮安──」
「別說話,」他用唇封鎖她的嘴,「你知不知道,最折磨人的方式就是等……」
對男女之事,她沒有什麼想象,過于綺麗的不過是小說中的情節,可現在的情形,顯然地,已經超出了她的掌控。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渴望的應該是秦玄呀!
哦,秦玄!你叫我情何以堪?淚水一串串嘩嘩嘀落,她低低地飲泣。
「你?」身體微微一僵,任淮安停止了動作,許久才緩緩起身,緩緩地吐字︰「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
???
原來是胡梅爾的小號在折磨人似的奏唱,混合著優傷與飛揚。多麼矛盾的曲調,叫人揪心的痛。
段梯,環轉而上,一級一級,猶如琴階;踩上去,沒有高音也沒有低弦,原來已經腳踏平地了。質厚的地氈沒有任何實在感,是幽幽的紫使入深陷。
風緊了。他為什麼不關窗子?她朝窗前的人伸去一只手,握及月光投落的幻影。
而幻影將她的手包裹。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愛上我的,我保證。到那一天,我要完完全全地擁有你!你逃不掉的,我會等你說愛我。」
那是他的盟誓吧?就讓風吹散了誓言。
可風,在哪一個方向吹?
???
「夫人,先生剛來電話,叫你晚餐不用等他。」瓊斯太太用生硬的英語說。
「哦,知道了。」她無力地應道,拖著沉重的步履踱回房間。進去,跌入一個紫色的窠臼。任淮安,他用一種顏色來封鎖她;而他,自從那一夜後便已「收兵歸營」了。
暮色蒼茫。
斜陽獨倚西樓。整日的情感折磨才剛開始。
子夜天寒,車輪的輾動聲在風中穿梭,抵達窗口。
是的,就是這樣,每天都是這樣,大清早出去,深夜才回來。在她睡著的時候輕吻過她的臉龐,然後嘆息著走向另一個房間;第二日早上,她的床頭便會多一枝紫色勿忘我。
她從來都沒有在他回家前真正睡去,他親近過的臉頰有他的味道,他的嘆息回蕩在空氣中,滲透在夜里不安的夢里。午夜夢回,總是他在書房抽煙,一根接一根,猛抽不停。
一個星期後,任淮安回公司了,但沒有帶叢小河回海牙。他在她的房里放了台計算機和許多中文書籍,給她一把那輛紫色車子的鑰匙,並請了個教練,便消失在這個被叢小河命名為「千千紫」的屋子。
于是每天,她便在調檔與變速中度過。于是每夜,她便在字里行間沉思。
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習慣了一個人任意地發呆。
只是在異國望月,有一種殘忍的格調。傾听著音符墜落的聲音,看月光瀉滿窗台,細細點染一片紫紗,朦朧了周遭,往事倒清晰起來,一幕幕呈現又一幕幕隱退,反反復復,沒完沒了,非關鄉愁,是情怨。
秦玄!為什麼你沒有愛上我呢?她在心里絕望地低呼。
每當我听見憂郁的樂章,勾起回憶的傷,每當我看見白色的月光,想起你的臉龐,明知不該去想,不能去想,偏又想到迷茫。是誰讓我心酸,誰讓我牽掛,是你啊!
千山之外,秦玄的世界,如今是如何的景致?忍不住地,她撥通了林婉儀的手機,「是我。婉──」
「小河!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怎麼才跟我聯系?打你手機又不通。」
「在荷蘭。」
「荷蘭?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無端端跑到荷蘭去了?旅游嗎?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會是無端端呢?秦玄就是最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