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要走了。」她連忙側身,冷然道。
「既然來了,就去我家坐坐吧。」任淮安攔住她。他真想讓她看看他從荷蘭帶過來的用紫色勿忘我制作的干花,如果她看清他的真心,或許就不會淡漠了。
「我還有約。」叢小河亂找了個借口。
「跟誰?男人嗎?」他扳過她的肩膀,臉上微有慍色,「告訴我。」
「我有這個義務嗎?而你也沒有過問的權力。」
他霸道地將她一把摟緊,「你只能跟我有約。」
「拜托,任淮安!」真的沒有見過這麼令人難以忍受的男人,園區的外巡保安員看過來,使她尷尬極了。
「我約你,我們到一家很棒的餐廳去搞賞美麗的胃。」美麗的胃?叢小河愣了一愣任淮安繼續說︰「我要感謝你那晚的款待,而你必須去,那天早上把我一個人留在房間,這是你欠我的人情,你要還我。」
什麼跟什麼呀?她何時欠他人情了?況且人情是這樣還的嗎?他的中文是怎麼學的?叢小河覺得好笑。本來嘛,他的中文就不怎麼樣,說話時不時夾帶一些英文單詞,幸而她有點底子,不然听懂他的話真的好辛苦。
她苦笑一聲,還是上了他的車。
???
「這里?日本餐廳?」
「你不喜歡?」任淮安有點緊張,「我們另選地方。」
「不用了,只是沒吃慣。以我的薪水,消費不起。」叢小河胡亂地說著,到現在為止,她還不太明白為什麼會跟他一起來用餐。
「如果你願意,我天天請你。」他擁著她走進去。
「那倒不必,我可不希望我們天天見面。」她掙月兌他。
任淮安聳聳肩,莫可奈何地。
這頓日餐吃得很享受。
叢小河以為自己會咽不下那些極富色彩美的日本料理,畢竟曾有的經驗感覺不佳。可是眼下的生菜壽絲、一等一的魚生魚干、精彩至極的鳥燒、各種清酒吟釀還搭配有討人喜愛的枝豆……誠如他所言,美麗的胃會很喜歡。
任淮安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叢小河莫名奇妙地回望他。
「你的吃相很美。」他幽幽地陳述。
「呃?」啖了一口清酒,真奇怪,她居然喝起酒來。
「看著你是一種享受。」他突然跪過她跟前。
「你?」叢小河望向他。必須承認,這個男人于她已經是一種壓力。他輕握她執杯的手,深邃的眼眸跳躍著激情的火花,她感覺到自己的面龐被灼出一片紅霞。
「小河。」任淮安喟嘆一聲,拿去她手中的杯子,抬高她的下巴逼她與之相視,「我很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又來了。叢小河沉默不語。
「荷蘭,是個非常民主的國家,人們個性都很張揚,思想前衛,強調自由、開放。我在那里生活了三十多年,思想與你或許有差別,但是我以一個未婚男人的身份追求你,這是很正常的軌道是不是?請你,不要拒絕。」他的氣息吹在她的臉上,是成熟男人的味道,「我知道我是操之過急了點兒,但那是因為我太喜歡你的緣故。」
她怔愣住了。
也許是酒,也許是她已微醉,也許是他的態度看起來太真誠,也許是現在的濃情氛圍很適合擁抱。當他的嘴唇印上她的時,她沒有反抗。
吱、吱──門拉響,幾聲木屣嗒嗒叩地。叢小河猛地清醒,急速低頭,「對不起。」
他的唇印在她的額間,溫熱而帶著酒香。
她不敢看他,眼楮溜來溜去隨著和服小姐添酒的動作轉動,心底下很生氣自己的失控。秦玄的影子在心海浮啊沉沉,剛才的表現在她看來如是一種背叛。她好像背叛了心的堅持、對秦玄的堅持。于是才過一刻,她便恢復得冷然淡然。
任淮安很尊重她的沉思,卻神情難解。
用餐過程在沉默中結束。
他送她回住處,車子停下時,他伸手握她的手,叢小河躲了一下,「請你放了我吧。」哀求的語氣,卻不帶任何溫度。
任淮安的手懸于半空,眼底閃過一絲暗色。她趁機跳下車,拼命地跑,晚風削過臉頰,是實實在在的冷颼颼。
跑得太急太匆匆,她沒有發現,在另一處的夜色中,有個人影背光而立,靜靜地看著她。
???
明天才是正式開工日,寫字樓的氣氛十分輕松,一堆女孩子談論著正在放映的韓國偶像劇。談得正是熱烈,高若艷突然尖叫一聲︰「秦玄來了!丙然是帥哥呀,一進來,寫字樓就閃閃發亮起來。」
叢小河自座位上彈跳起來,望向走近的人。還是那麼炫目的笑臉,以及似笑非笑時流露出讓人迷惑的邪氣。哦,別來無恙的秦玄。才一個多月而已,她的思念已經那麼濃。
「秦玄,你什麼時候到的,怎不叫我去接機呢?」高若妍正面對著秦玄,「我們替你洗塵?」
朗笑一聲,秦玄道︰「洗塵?我只是回家過節,然後從家里回到公司上班而已,洗什麼塵。」
「那請你吃頓飯總可以吧,之前都是你請。老讓你請也不好意思耶,所以,算是禮尚往來回請你嘍,今晚如何?」
「這樣──」秦玄斜倚桌沿,凝睇著叢小河,為她優美的側面出了神。只有從這個角度,才能看出她像某個人。
「小河一起去?」高若妍問。
「去嗎?」他突然挨近她說。
「我?我──」叢小河的一顆心狂跳不已,她已經太久沒有如此接近過秦玄了。他的聲線還是那麼的迷人,她定定地看著他,神情飄忽,記憶像潮水一樣洶涌,仿佛在久遠的年代里,他也曾這麼靠近她說話,可是後來就疏遠了。
「今晚──你的男主角沒有約你吧?」他望著她,表情復雜。
「男主角?」她一下回了神,什麼意思?
「什麼男主角?」高若妍不解地問。
「叢小姐大概沒有空吧?」他淡然地道,「對不對?」
「我……」她看著秦玄,泫然欲泣。他並不希望她去。他和她,為什麼成了這樣的格局?她曾想問他的,可他並沒有對她展開過正式的追求,從何問起?而現下,為什麼要給她塞一個所謂的「男主角」?據說丁香還有另一種花語叫遺憾。遺憾──秦玄是否在對她暗示著什麼?她不懂啊!
「小河,去不去?」高若妍望著她。
「哦不,我記起來了,我,約了人。很抱歉,你們去吧,玩得開心點。」她看著秦玄,看進他的眼楮深處,但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明明誰都在,明明誰都沒有離開誰,卻為何有一種天涯蒼茫之感?
???
她離開寫字樓,來到「點點痕」。
點點痕──點點心事了無痕。是這樣理解的嗎?叢小河喝著咖啡繼續那不曾剝落的沉郁,淚,一滴,二滴,三滴滾過兩腮滑進杯里。
「為什麼哭?」洋里洋氣的聲線,即使用腳指頭猜也猜得出是哪個鬼。透過迷蒙的水氣,她看到一張焦慮的臉。
任淮安拭去她的淚水,坐在對面,不言不語。有時候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如此執著于這個女子。愛情真的是不講道理的嗎?當蘇荻說叢小河一個人在她的店里流淚時,他便丟下公事趕過來了。
只是她的憂傷緣于誰?而他知道,不會是他。
叢小河含淚低泣,把沉默留給旁邊的男人。感情便是這樣的不可思議,有時候即使你肯無條件地為一個人付出,對方也不願意分一點心去接受。
就好像任淮安于她。為什麼對她溫存的不是她要的人?秦玄、秦玄!
時間,在指間流動,天色在杯子里變成昏黃、黑暗。她無望的愛情也如天色一樣漸漸暗下去了吧?叢小河又叫了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