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對她,時冷時熱,弄得她煩躁極了。幸而任淮安的電話造訪率不斷地高升,不然叢小河都要懷疑自己會悶壞。
「小河,你在干什麼?」這是任淮安慣用的句式。
「在發呆。」她最近老是為秦玄發呆,「你呢?」
「在想你。」任淮安低低地答道。每天都在想,想到他恨不得飛到中國。
「哦。」叢小河輕描淡寫地哼了句。
「哦什麼?你沒有想我嗎?」
「我想你干嗎呀?」叢小河覺得好笑,「你有什麼好想的。」
任淮安呼出一聲細細的嘆息。
叢小河沒去理會他的嘆息為哪般,這個男人最近非常喜歡嘆氣,但不干她的事。和任淮安談著音樂時,叢小河只是想,如果她學日文,是不是可以請教秦玄,從而和他多一點言語?
「小河,你有沒有看過滿園子的紫色的花?」
「沒有。應該是極恐怖的吧?」
「不恐怖。很美麗,看久了會發瘋。」任淮安喃喃地道。
既恐怖又美麗?有這樣的花?叢小河驚訝極了。
「真想讓你也看看。」
「哦。」她才不要看,她只想快快買盒日語入門磁帶。
「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我邀請你,有一天你會來荷蘭嗎?」
「去看那些使人發瘋的花?」
「不……」是看他對她的用心良苦。但任淮安說不出來。叢小河對他無意,他的一片心用得似乎有些矯情。「我們今天就談到這吧。」再說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版訴她,關于他對滿園子紫色花朵的迷情。這樣會嚇退她吧?或者,以她的清冷性情,會把自己排斥開去?對她,他還沒任何把握。
「好。」叢小河極快地掛斷電話,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學習日語了。
???
「Ka、Ki、Ku、Ke、Ko,Sa,Si、Su、Se、So……」叢小河開始打舌頭。但秦玄自從那天之後,看到她時總匆匆閃過,她想借故問他一些發音規則或什麼的,都不知如何開口。
真是煩人呀。她的行為舉止像是墮入了情網。
單戀的情網。
長吁短嘆著,她捧著一杯水沉思。這種易安情緒越來越將她控制得緊,從來都不悲花傷月的人,竟然學會了感傷,叢小河想,她是真的陷入情網了。
遠遠地,秦玄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女子思春圖。他拿著一個宗卷步向叢小河,手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你又在發呆了。」
「呃?」盼望了很久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叢小河有點反應不過來。
秦玄瞄了眼她的桌面,看到一張音標表,「你對這個感興趣?」
「有點。」她訥訥地道。
「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有!」其實她學這個就是等他的這句話了,「就擔心會給你帶來麻煩。」
「怎麼會呢,我樂意之極。」秦玄了然地一笑,「下班時間到了,一起走?」
「好。」手忙腳亂地,叢小河急急收拾起文件,一份宗卷掉下來,她忙伸手去接,但秦玄更快,將宗卷抓在手中,連同她的手。
「你……謝謝。」她急道,不舍得把手收回。
秦玄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放開她。這個小女子,從上班第一天開始,他就留意她了。她並不像其它女孩子那樣對他百依百順,叫她加班整理資料,她說「我是直屬總經理管轄的,你無權支使我」。跟她重申已經請示過總經理之後,她又說「真高興,有加班費賺」。如此坦白率真。明明不情不願,卻又展露著甜美無限的笑容,他真想知道,在她的笑容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性情。
她和他以往所遇的千嬌百媚並不一樣,她勾起了他莫名的興趣。
只是,在注視著她的時候,他會產生一種感覺,覺得自己似乎看過她。或者—看過和她相像的人?
???
每天下班後,叢小河就坐在園區小花園的長椅上等候秦玄,好向他討教,花園里儼然成了她的學習場所。好幾次被林婉儀踫見,林婉儀朝她曖昧地眨眼。而高若妍就更不用說了,她甚至跑過去擠在他們中間,半開玩笑地說要一起學日語,但讀不到幾句就走開了,走時還不忘留下一句︰「小河,干巴爹!秦玄你也是哦。」
叢小河回予淡淡的一笑,她知道高若妍意有所指,但「秦玄你也是哦」又是指什麼呢?她望了眼秦玄,他也在微笑地回視她,讓她的心「咯登」一下漏跳了半拍。
「高若妍很熱情爽朗。」秦玄將她瞬間的失神看在眼里,「你跟她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她很想知道。
「你是暗藏微瀾。」
「呃?」什麼意思?叢小河挑高秀眉,「為什麼這樣講?」
「我的感覺。覺得你似乎有無法釋懷的心事,但無關愛情。」秦玄緩緩地道出。據他的經驗,要吸引一個女孩子,博取她的好感,除了在追求過程中使用若即若離的招式外,還得輔以深入了解她的內心世界。
叢小河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無法釋懷的心事?他已然把她觀察得這麼細了嗎?是的,她那些無法釋懷的心事確實無關愛情,只關乎「她」。
「你知道些什麼?」她問。
「早上例會前,也就是你在會議室準備開會數據時,總機小姐不小心把你的一個來電轉到我的分機,是一位女士,姓沈──」
「她跟你說了什麼?」叢小河急急地打斷他,她沒想到「她」會打電話到公司。
秦玄留意著她的表情變化,不動聲色地道︰「她只說她是你媽媽。她叫你回家。」
「哦。」回家。她對「家」一點概念都沒有。
「小河……」
「嗯?」叢小河抬起頭,對上秦玄的眼。他,有「她」那個小情人的影子──怎麼會有長得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呢?唉,不想了。
「你媽媽很關心你。」猶豫了一下,秦玄說道。
「你究竟知道些什麼,秦玄?」語氣不自覺地提高,甚至近乎尖銳。
「別生氣。只是我的猜測,听沈女士的口吻,她確實很緊張你。有哪個母親不關心自己的女兒呢,對不對?」秦玄忙不迭地平息她微微的怒火,他只想了解她,可不能因此而氣跑她。
「應該是吧。」叢小河淡淡地應道。只是遲到的關懷有什麼用?她已經學會如何自得其樂。話題輕輕地一帶,她問︰「今天我可以學句法了吧?」
有了秦玄的指導,她學起日語來得心應手。每天「西之列──西嗎絲達」或「絲米馬些」、「哦哈腰──高扎依嗎絲」地讀個不停。秦玄說,如果她能月兌口而出就是流利的日語,年假就邀她到他母親的故里日本旅游,不需要導游,他全程陪她。
原來他是中日混血兒。
叢小河更加努力了,不到兩周,她已經會簡單的會話。
愛情真是奇妙呀,不但讓人的學習能力加強,還可以養顏美容。她發現臉上紅腫的痘痘消得差不多了,眼神也特別有神采。早知道,之前多談幾次戀愛好了。
呵呵。
愛情也會使心情變得奇好。忘掉先前因「她」而起的不愉快,她又是巧笑倩兮的叢小河。
她的表情轉變讓秦玄看得一愣一愣的,他雖是閱人無數,卻看不透她時而甜美時而淡漠的笑容。他本來想問她,那位沈女士是否就是享譽全世界的鋼琴皇後沈霓。他看過有關的小報消息,說沈霓四下尋找離家出走的女兒;而她女兒的出走,是因為沈霓的年輕情人,那個男孩子,只比她女兒大五歲。他看過沈霓的照片,是個美貌加才氣的女人。而叢小河,會是她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