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一邊涼快去。」高若妍轉向叢小河,「不然暫時存放在你這里?反正你身邊空著也是空著。」
接收她的男友?叢小河愣了愣,真是受污辱。她以為她是誰、她的關則棟又是誰?一股無名火升起來,不待她出聲,林婉儀已經開口了︰「若妍,你的話說得過火了點,男人哪能這樣轉讓,關則棟還是你的初戀情人呢。」
「我是說暫時嘛。」高若妍巧笑倩兮,走回自己的位子上。
叢小河也不好跟她計較,且當是玩笑吧。都怪那個秦玄,長相如此招搖。她正欲打開計算機,剛剛還被她們討論著的男人卻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來,說︰「叢小姐,上午日本客戶來訪的事安排得怎麼樣了?」
「已經全部OK了。」盡避心里不太舒服,還是回予他一個微笑。果然是個合格的「賣笑女郎」,她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需要用的數據都準備齊全了嗎?」秦玄繼續問。
「是的。」
「嗯。好。待會麻煩叢小姐和我一同去接機。」
「是。」什麼麻煩她,這本來就是她的分內事。這個男人,又不是她的頂頭上司,剛上班就把她命令來命令去,真討厭。不過──算了,與帥哥共事,至少也是賞心悅耳的。
秦玄側身回到辦公室,然後又掉過頭說了一句︰「對了,蟲子小姐,你今天跟昨天一樣漂亮。」
「呃?」蟲子?叢小河一陣怔愣,她什麼時候變成蟲子了?秦玄!太過分了,給她起外號!
???
令叢小河更氣的是,她的工作竟隨著秦玄的到來而加重繁忙。他經常加班,像是工作狂,而她自然也是得跟著他,任他使喚了。
所謂助理,其實就是協助整理吧?在總經辦,她儼然成了秦玄的專職資料整理員。不過也好,說明除了「賣笑」,她也是會干點實事的。而且加班費非常可觀,不賺白不賺,賺了又不會白賺。呵呵。
就是最近晚上老要加班,弄得她皮膚的毛孔似乎擴大了些。
她是很在意膚質的變化的。女人嘛,若非絕色,也絕對要有好的皮膚,否則會比缺少金錢更可怕。
所以,她對清麗肌膚的愛護比對錢更甚。
所以,每周做皮膚護理是她的固定課程。
換了件白色針織無袖毛線衣,襯一襲粉紫直筒長裙,抹上淺紫唇彩,眉心輕掃,鏡面上立即浮現出一個碧玉佳人。順手將一條絳紫色的薄絲巾束在頭發上,叢小河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好像是真的有做「賣笑女郎」的資本呢。
她打算到美容院去讓自己更加甜美動人。打開房門──
「她」站在門口。
「你……」叢小河進退不是,心想「她」的速度真快。
「小河,我……」沈霓低叫,「跟媽媽一起過吧。」
媽媽?叢小河看著眼前萬種風情集于一身的女人。呃,對了,眼前的美麗女人是她母親,只是叢小河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這個稱呼了,她稱呼「她」為沈小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八歲還是十歲?或者更早?這個女人老是彈她的琴,父親說她是個出色的演奏家。
她是很出色,不但琴藝,還包括容貌,叢小河也只遺傳了三分之一。而現下,這個四十五歲的女人,比三十出頭的少婦還年輕,不知是否做過拉皮手術。身材保養得當,雖然有點福態,也依舊勻稱有致,難怪會讓那個小小男人由拜師于她拜到臣服在其石榴裙下。
媽媽。叢小河在心底模擬著這個發音。畢竟近十年沒叫了,好陌生呀。眼前人跟陌生人是真的沒什麼兩樣,自她有記憶起,這個女人就喜歡別人叫她「沈小姐」,父親在人前也是這樣稱呼她的。那麼──叢小河想,她也這樣叫「她」吧。
「沈小姐,我已經強調過很多次了,沒事不要找我。」跟她一起過?並且跟那個跟自己相差無幾的男人共處于同一屋檐下?
她做不到。
她驚嘆杜拉斯與她的年輕情人的愛情,但無法接受至親去演繹東方版的老婦少夫戀。
「小河!」沈霓的聲音顫抖在空氣里,像她彈出的琴音,很有質感,但調子悲涼。人家說母女連心,她僅有的一個女兒卻從不與她親近。她在音樂界呼風喚雨,家庭生活卻不盡人意。怪誰呢?長期出國演出,使她忽略了女兒的成長,待到她突然覺悟時,丈夫和女兒已經與她形同陌路了。
沒錯,離婚是她提出的。那時候達民還只是她的學生,不算是介入他們家庭的第三者,她丈夫應該是很清楚這點的,但十七歲的叢小河卻不如此認為。雖然是跟著她過,但從那時起便明顯地排斥她,然後離家出走。
「我要出門了,沈小姐,不見。」叢小河閃出門外,反手將門鎖上,也不理沈霓的臉色瞬間刷白,目無表情地沖進剛好打開的電梯門。
煩人,這套公寓不能住了。
???
煩死了!
奔出電梯,叢小河一邊疾走,一邊思索著什麼時候搬出公寓,不期然地撞上一堵肉牆──
「呃,抱歉。」她定住腳步,「是你?」
「叢小姐!」任淮安滿臉的不置信,繼而興奮地道︰「真巧,沒想會踫到你。」
「是有點巧。你……」
「我來看一位朋友。你,住這?」
「嗯。」
「我給你打過電話,你似乎沒有接。」遲疑了下,他問道。
「是嗎?不好意思,我沒記住你的號碼,以為是陌生人。」實際上,他對她而言,與陌生人無異。
「這樣啊。那──今天一起吃飯?」
「不了。你有事。」她推卻道。
「沒關系,我明天返回荷蘭,是來跟朋友道別的,遲些時候也行。而且上次之後,我也很想和你聊聊呢。最近朋友推薦了好些精彩的光盤,或許可以介紹給你,就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他說道。其實,想進一步了解她、接近她才是真的。
「也好。」反正現下心情不佳,有人陪說話、聊聊音樂應該是不錯的事。不過她建議吃漢堡,「這棟大廈二樓有麥當勞分店,你覺得如何?」
「你喜歡就好。」任淮安將紳士風度發揮得淋灕盡致,和心儀的女孩一起,吃什麼都是有滋有味的啦。雖然只見過兩次,但他早已被叢小河的冷凝氣質迷住了。
排了極長的隊才買到兩份套餐,叢小河一邊咬著麻辣雞腿,一邊吸著可口可樂。她向來不嗜辛辣食物,但今天的心情因「她」的到來顯得極度不爽。辣,應該可以提升低落的情緒。
任淮安看她邊吃邊皺眉吐舌的可愛模樣,覺得有趣而不解。這個女子,總是出乎他的意料。
「呃──」忍不住地,他終于問︰「你這樣不是在虐待自己嗎?」
「虐待?我認為這是種享受。我正辣得刺激、辣得開心呢。」叢小河再狠咬一口,該死的雞腿,這麼辣,她要虐待它!
如果可以把「她」也狠狠咬幾口多好。
「你很會享受食物。」勾唇一笑,任淮安繼續欣賞她豐富多變的表情。與上兩次的淡漠不一樣,現下的她是激越而生氣的,然而同樣使他著迷。
他想,他是喜歡上她了。不然不會在前兩次的偶然相遇之後,對她念念不忘。其實在初見她時,他就被她吸引。這種男女之間的吸引一旦變成喜歡,便意味著一場追逐。只是他,可以追她嗎?或者說,能否追到她?
他望著眼前的佳人,她的心思似乎絲毫不在他身上,她的眼神飄忽,並不曾將他的凝視看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