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淮安笑著聳了聳肩,說︰「你不是買CD嗎?接觸過海登的作品沒有?听听如何?」他將唱片拿給店員播放。
很快地,樂曲自音箱緩緩地流瀉出來。
叢小河看他一眼,做出趣味索然的樣子。她一向受不了這種前奏過分做作的音樂,覺得倒不如感受重金屬造就的樂感來得過癮。
「《第94交響曲》,這是海登音樂的象征。」任淮安示意她留心傾听。
「我跟這個人不太熟。」她開始有點不耐煩了。海登關她什麼事。
「呵呵,等你跟他比較熟悉了,你可能會喜歡上他的音樂。」任淮安朗笑。這個女子真有意思。
一段小提琴和弦樂隊的進行曲慢慢地游動開來,樂曲是細致、輕柔的,有點小心翼翼的感覺。叢小河也听得小心翼翼的,她極少接觸這種玩意,在久遠的回憶里,倒是「她」常常彈奏類似的曲調。
樂曲在柔和的舒展中,驀地拔高、再拔高,而後「轟」的一聲砸下,仿佛平空劈來的「驚雷」,幾乎傾盡了整個樂隊的最強音的演奏,帶出震撼效果。
叢小河驚愕不已、滿面疑色望著身側的老男人,剛剛她差點被嚇暈了。
任淮安了然地笑,解釋道︰「這就是這支樂曲的精華所在,所以海登的《第94交響曲》又被稱做《驚愕交響曲》。」
「你主持的是音樂節目?」對音樂這麼熟悉,這樣猜應該沒錯。
「二十七歲以前,在荷蘭的一家音樂電台干了八年。」任淮安說。
「你是荷蘭──」
「歸僑。我在荷蘭長大,這是我第三次回來。」
難怪中文咬字不準,叢小河突然對他很感興趣。
樂曲稍稍停頓後又緩緩奏響,任淮安將一張小紙片伸到她眼前,「這是我的名片。」
「呃?」
「認識一下好嗎?」望著她黑亮的大眼楮,任淮安有點困惑。她明明笑得甜美無限,眼里卻沒有多少笑意,反而滲著細細的優郁和──淡漠。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子?心,正被她微微地吸引著。
斜著腦袋,叢小河揚眉輕笑一聲,「好啊。」這個老男人,舉止一如優雅的紳士,誠摯得讓人無法拒絕。她接過他的名片,禮貌性地看了看,「好別致。」
簡單而不失精巧的設計,與常見的名片不同,取材上好的印度尼西亞紙張,白色浪紋的浮影里,中間垂下一弦海水的裙據,上面只印了名字、職餃及電話。
「任淮安?」
???
「就這樣。父業子承。」三十分鐘後,兩個人坐在音像店隔壁的咖啡屋里。任淮安仿佛是習慣地聳聳肩,講述他由廣播人成為生意人的原因。
「所以你才回來這里開設公司,對吧?」叢小河胡亂地問,「這麼說,你要中國、荷蘭兩地奔跑嘍?」
「是的,不過在荷蘭的時間會多一點,因為總公司在那邊。」頓了頓,任淮安盯住她說︰「但我希望能在國內多留一段時間。」
「哦。」叢小河淡啜了口咖啡,是她喜歡的「黑蝶戀花」。這是間不錯的咖啡屋,與音像店連成一體,同樣取名「點點痕」,卻又各自獨立著。中韓混合的設計手法使整間咖啡屋看起來別具一格。
「你不問原因嗎?」
「什麼原因?」叢小河慢慢地攪拌咖啡。咖啡屋有隔音設備,把都市的喧鬧摒于外頭,空氣中除了低低浮動的樂曲外,細听小匙輕踫杯壁的聲音也是種享受。
「我留下來的原因。」
有什麼好問的?路人一個。不過她還是問了︰「你父親要你在這開拓新市場?」
「或者──是。」其實他想說──主要是因為你。任淮安定定地望著她,心底醞釀著要怎麼說出口才不會唐突了佳人。
見他沉默,叢小河也不好打擾。舞弄小匙攪拌著咖啡,她也陷入自己的沉思。好奇怪,她居然與一位認識不久的男人閑聊這麼久,他對她來說還很陌生呢。
「叢小姐……」
「嗯?」叢小河「嗯」了聲,又繼續喝她的黑咖啡。唔,味道不錯,應該再來一杯。
「喝太多咖啡對身體不好。」任淮安伸手想取下她的杯子。
「可是我喜歡。」再啖一口,真的很好喝。叢小河抬頭,睇著他,「怎麼辦?」
「你是個任性的女子。」他簡單地道,「任性得讓人──」好喜歡。
「任性?」叢小河頓了頓,第一次听到這種評論。「或許吧,或許你說得對。我任性,而且還很固執呢。」任性而固執地,她把新點的咖啡喝盡。
「叢小姐──」好久,任淮安才問道︰「你會給我打電話嗎?」
「也許吧。」不過,她知道她不會。學任淮安一樣聳聳肩,叢小河拿出他給的名片,把上面的電話號碼讀給他听。這只是一場因音樂而起的萍水相逢罷了,以她的品性,一同喝咖啡、把電話寫給他于她而言已是奇跡,打電話給他?那真是一記驚雷了。
???
沒有要任淮安送,叢小河獨自打的回去。剛步入公寓大門,保安便上前對她說︰「叢小河小姐是吧?有個姓沈的女士找你,她剛剛走了。」
姓沈?難道,「她」要來了嗎?
叢小河一怔,失神半晌,淡淡地扯出一句︰「知道了。」
???
「她」沒有來。
Q版竹野內豐倒是真的來了。不是竹野內豐,卻勝于竹野內豐。叢小河看見他時,頓時愣在當場,仿佛遭遇了海登音樂的一記驚雷。
「你沒事吧?」一道好听的男中音傳入耳朵。
「呃?沒事。你看起來好像……」好像她認識的一個人。叢小河訥訥地答道︰「好像很帥的樣子。」
「噢,謝謝。你真是個有趣的小姐。」
連聲線都像。叢小河怔怔地想,他們有什麼關系嗎?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呢。曾經「她」便是被如此帥氣的一個男人吸去了魂魄,拋卻她而不顧。
Q版竹野內豐伸出一只手,說道︰「我叫秦玄。剛來報到的。」
姓「秦」,那麼是她多疑了。「叢小河。」她與他輕握了一下便急急收手。
「蟲子的‘蟲’?」
「你認為我像‘蟲’?」語氣倏地變得尖銳。
「抱歉,」秦玄急忙解釋,「開玩笑的。」
「這種玩笑並不好笑,我是樹叢的‘叢’。」這樣的解釋卻有點好笑。
秦玄縱聲笑得放肆,「應該說是花叢的‘叢’吧?」
「你?!算了。」叢小河怒瞪兩眼,繼而覺得自己的生氣仿佛沒有好理由。想想他與那個人不過是長得有點相像而已,便只好作罷。
而這個名叫秦玄的Q版竹野內豐則笑得更大聲。
哼,真是張狂的男人。
???
秦玄第一天上班,便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動,他幾近把寫字樓的未婚女孩子的心魂都吸引了去。唉,帥哥呀,處處吃香,尤其是放在女人堆里。
林婉儀走至叢小河的辦公桌前,半開玩笑地說︰「秦玄美男子的魅力真是無邊弗遠,小河你覺得呢?」
「是嗎?」叢小河埋頭在文件中,「張狂得無法無天比較恰當吧?」如此耍酷。
林婉儀听得直翻白眼,她還想把他們湊成對兒呢,看來是白費心了。
斑若妍端了杯熱咖啡從咖啡房走出來,儀態萬千地,看到林婉儀和叢小河便是一笑,非常嫵媚。到底是「一枝花」,簡單一個笑,也可以做得如此妖冶。是女人都看呆了,男人大抵會看到雙眼月兌臼。
「你們在說新來的翻譯吧?」高若妍問道,「確實很俊朗呢。這個男人,你們說我能不能把到手?」
「你的關則棟怎麼辦?」林婉儀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