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群蒙面人交手時,突然被人推下山崖。」古承天語調平平簡單地述說著,至于在谷里與蝶兒相處的那一段他是絕口不提。
「知道是何人年為嗎?」
迸承天冷著臉搖頭。
往事再次浮現腦海,古承天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冷硬的臉同在陰影中,陰影巧妙地掩去他再也無法克制的痛苦與掙扎,五官更因極度的痛楚而全皺在一塊。
他骨子里刻的是每一條的血債,所有的事情都得一肩挑,就算再苦再累,他也不能表現出一絲的脆弱。
二十年前老天爺選擇留下他,二十年後又不讓他葬身谷底,說真的,他一點也不覺得感激,因為活著的人得面對所有的苦處與煎熬,然而這容易令人軟弱得不堪一擊,所以他選擇以冷傲與堅強做為最佳的保護色。
「不過你還挺幸運的,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才只瘸了一只腳。」唐劍宇有些幸災樂禍,的確是該有些事來挫挫他高傲的個性。不過听他的語氣,仿佛這其中還有些什麼文章,只是他若不肯說,誰也別想問到。
「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就算他隱沒在陰影中,仍掩不去他渾身上下的殺氣,看來,他遇上的麻煩還真不小。「不必了,這件事我自己會解決。」標準的古式拒絕作風,他把唐劍宇的好心推在門外,不為別的,他不想讓不相干的人卷入這場血腥。
「我絕對相信你的能力,不過別忘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在身邊。」唐劍宇斂去臉上的笑意,神情是絕對的認真。「爺爺那邊有世其和我,你放心的去做你應該做的事,我也該走了。」
唐劍宇臨走前還很不放心的再看了他一眼,有些得去面對的事,是怎麼逃也逃不了的,不過他仍希望承天能理智的去面對一切,千萬別因一時的沖動而後悔莫及。
迸承天斜靠在窗口沒有回答,但空寂的心此刻已被溫暖填滿不再感覺孤單。
饒是如此,為何他心底最深的角落還是片清冷呢?是因為蝶兒嗎?
他有多久沒有想她了?應該有「一刻」那麼久了吧。
他無時無刻都會牽掛著她,這對她到底是愛還是恨?要寬容還是報復?關了自己這麼多天了,他還是理不出頭緒、決定不了,每次閉上眼就看見她一雙大眼閃若無辜的淚光,這教他如何是好?
他仰天一嘆,強忍著胸口那股飽受思念煎熬的痛楚,或許這就是報應吧,誰教他不小心愛上了仇人。
「蝶兒,醒醒……」溫柔慈祥的聲音縹緲的從四面八方傳來。
「姥姥?是你嗎?」恍恍惚惚中有個模糊的身影立在身旁,蝶兒頭昏腦脹的想看個仔細,但愈是接近,那身影便會往濃霧一衰退,急得她連忙止住步伐放聲大喊。
「姥姥,別丟下我……」蝶兒張開雙臂亟欲往前抱住她,但擁在懷中的仍是低溫的空氣。
「該醒了,我的傻丫頭。」慈祥的嗓音穿透涼颼颼的濃霧,令她感到格外的溫暖。
「姥姥……」久違親切的昵稱,讓蝶兒所有的委屈霎時全涌上心頭,令她說不出半句話,只能紅著眼眶直直的瞅著一臉慈祥的老人。
「傻丫頭,醒來吧,別再昏睡了。」華山灕姥略顯焦急的聲音頻頻輕喚著。
「沒有人要理我,我不要醒,而且……」蝶兒低著頭絞著十指,萬分委屈,「而且阿天說……他說姥姥您……您殺了人,所以!」說到這里,她的眼淚忍不住地潸潸滑下。
「你信嗎?」華山灕姥臉上仍是一抹淡淡的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蝶兒一顆頭搖得像個博浪鼓似的,打死她,她也不相信姥姥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
「蝶兒,是時候出谷了。」華山灕姥雙眼閃著智慧的光芒看著她。
「我不要!」她扁著小嘴不肯答應。
「有件事你得親自去解決,而現今也唯有你才能解決。」
「不要……」蝶兒哭著耍賴,一個古承天她都應付不了,哪還有多余的力氣去花心思與外界的人相處?
「濁濁洪流原始于一觴清泉!所以人性本善,你不必害怕,也毋需防著,只要你能以寬容待人、以泰然處事,一切事情自會迎刃而解。」仿佛看透了她的不安,華山灕姥用足以安撫人心的嗓音徐徐地道。
「外面的人,為了一本書而殺光人家全家,如此險惡的人心光是靠寬容待人、泰然處事就能應付得了嗎?」一想到這兒,她就替古承天感到難過,小小年紀的他根本毫無心機,不也一樣遭受迫害,外界人的思想她真的無法理解。
「因果報應冥冥中。有定數,是福是禍,求不來也躲不開的,其實。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就已經被預載了。」華山撤姥若有所思的望著遠方,考慮著是否要將天書的起緣與它所代表的意義說出。
「您是說…!會發生什麼事早已有人把它記載下來了?!」蝶兒驚訝得雙目圓睜。這這個人好恐怖喔!竟然能預知千萬年後甚至更久的以後會發生的事。
考慮了半晌,華山跳姥覺得也該是時候說了。
「盤古開天闢地後,憐憫這大地一片荒涼,于是將自己的毛發化為茂密的花草樹木,血肉成了浩瀚的山河,雙眼則掛在穹蒼之上成了日和月,這時的天地才開始有了生氣。
「但這片沒有所謂‘死’與‘結束’的大地,就這樣無所節制的發不可收拾,雨天天下,河水便拚命上漲,花草樹木為了要生存只好奮力地往上長,直高過山仍不知罷休,而日月星辰更同時掛在天上,整片天地在嚴重的失去平衡下簡直是慘不忍睹。唉!盤古的一番好意,誰知竟釀成了一場天地浩劫。」
「那後來呢?」蝶兒听故事般听得神迷,緊張的直想知道下文。
「就在天地快被彼此旺盛的生命力給吞噬殆盡時,出現了一個身長不過三尺,髯髯白須卻長過五尺的老矮人,他揮舞手中拂塵,將這片混亂的大地做了一場大整頓,然後撥動手中的玉算盤算出了天地的歲數,再用沾滿朱墨的神筆配合著天地的歲數,精密地寫下往後千千萬萬年‘要’發生的每一件事。從此以後世上便有了所謂的生老病死、因果循環、你爭我奪、弱肉強食,為的就是想讓天地因有了自然的淘汰而恢復平衡,好免去一場浩劫。」
「您是說會發生什麼事根本不是預知,而是……」蝶兒無法相信的吞了一大口口水,「而是被人事先‘預定’的?」
華山灕姥滿意的頷首,蝶兒的聰慧不愧是即將成為解開天書之謎的智者,可這也正是她苦難的開端。
「這還得了!」蝶兒驚呼,「那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照著他安排的去發生?!」
「沒錯,這本精密安排著萬物生與滅的書就是世人不擇手段也要搶奪到手的天書,當然,當下所有發生的事也早已被記載著了。」
「太可怕了!萬一有人想竄改天書,那豈不是會天下大亂?」沉浸在無法想象的震撼里,蝶兒並沒發覺原本近在眼前的華山灕姥,已無聲無息的慢慢往霧里隱去,待她抬起螓首發現時,要喊也喊不回了,只有留在空氣中的句句叮囑依然清晰……
「天地萬物本就相扣相聲、環環接連,若稍有一絲月兌節,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蝶兒,帶著你手中的玉算盤出谷吧,去做你該做的事……去做你該做的事……」
「不!姥姥︰!」蝶兒慌亂地排開四周的白霧向前尋去,可是她什麼也沒找著,只看見了前方的一絲光亮,然後是熟悉的景象,看來她恐怕是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