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福晉看出了她屬于女人的幽微心事。「王爺府永遠是你的娘家,因為我們打算以格格的名義讓你出閣,這樣,你還會說我們在嫌棄你嗎?」
「四爺!埃晉!」采霓只想得到用跪拜來道歉與感謝。
「不準跪。」胤祀以他的威嚴阻止采霓。
「對,不許跪,」福晉笑咪咪的說︰「也不許再喊我們四爺和福晉。」
「嗄?」這下她是真的訝異,訝異到忘了要下跪了。
「王爺不方便,但我卻可以收你做妹妹,所以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姐姐和姐夫,明不明白?還有,這下跪呢!也要等你大喜之日要出閣時再來跪別。」
她就這樣抱著一絲奢望嫁給了子安,原本計劃觀察他一陣子之後,再揭開自己的真實面目,如今看來是完全沒有那個必要了。
事情發展到此,即便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她也不得不承認在婚姻這盤棋上,自己是輸到底了,就算她再怎麼願意委屈求全,如果他連最初的機會都不肯給,那還是完全不管用呀!
盡避已拼命的忍,但想到未來孤絕的一生,淚水依然不听話的奪眶而出,暈濕了福晉為她精心準備的鴛鴦被枕。
盡避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但子安對默默卻極度尊重與呵護,事事征詢她的意見,更從不越雷池一步,他甚至會對她娓娓道來往事︰
「害了小姐了。」
她偏側著頭,靜待下文。
「噢,我應該稱你為煙霞格格。」
她搖搖手,表示那不算什麼。
他把皇上賜婚,或者該說逼婚的經過說給了她听,差點把她給逗笑了,但輕紗里面的表情,實在難以確認。
「可以跟我說說皇上與你的淵源嗎?」
他說了,從堪稱富裕的童年說起。「從前我一直以為父母是抱病死的,直到最近……」
「最近怎麼樣?」她寫得慢,仿佛代表著不欲逼他的體貼。
「我懷疑他們根本是被毒死的,被一個打扮成和尚的凶手,用一種叫做‘蝕心’的毒害死的。」
采霓掩住了嘴巴,她是真的驚訝。
「你一定在想我怎麼知道?」
她點點頭。
「因為我最近也剛中了相同的毒,若非——」他突然打住。「總之,我獲救了,可我父母卻沒有。」
接著他就談起身世,采霓終于了解了他的過往,心中暗暗生出憐惜,仿佛當年那頓時失父喪母,只能跟著老爺爺,而老爺爺又已重病在身的小男孩就在自己跟前似的,讓她有股擁他入懷的沖動。
但當他朝她伸出手來時,她仍往後退縮了,內心一角總揮不去他曾想取她性命的陰影。
「啊!」他輕喃,「我無意冒犯,只想提醒你……好像哭了。」
哭了?她嗎?為他而哭?采霓伸手撫面,才發現是真的,紗巾都濕了。
采霓趕緊起身背轉過去。
「默默小姐,你——」
她揮揮手,示意他出去,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小姐,你——」
她手揮得更急了,頭更不敢回,誰知道他的手竟輕按上來。采霓一驚,急忙閃身,只差沒有驚叫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他連連道歉。
采霓則轉過身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
「只是你的背影像煞了一個人。」
采霓聞言一怔。
子安卻誤會成她不相信。「真的,真的是……」想想畢竟是自己理虧,便再說了聲,「算了,是我不對,下次絕不再犯。」
她遲疑著,「像誰?」這句話在喉間轉了又轉,最後還是被她給咽了回去。
但子安卻更躊躇了,是他思念采霓過度嗎?不然為什麼不只是背影,連默默的雙眸都像起她來?
盡避怨他、恨他,可是在采霓的內心深處卻始終愛著他,如今見他神情恍惚,自然關懷,人便向前走了兩步。
如此一來,子安更迷糊了,莫非她真的是——「小心!」他突然大叫一聲,趕緊把她扯到身後,突如其來的動作,著實嚇了采霓一大跳。
不過她也馬上弄清楚他為何會有此一舉,他的指間赫然多出一支飛鏢,鏢鋒閃著一圈藍光,分明是淬過毒,而且是……沖著她來的?
是誰想取她性命?
「你休息吧!」就連子安也變得有些奇怪,急著奪門而出的模樣。
采霓跟著送到門邊,卻發現他早已失去了蹤影,腦中靈光一閃,馬上猜到他可能要去見誰,如果她沒有猜錯……眼前已顧不得做清楚的思考了,身隨腳動,立刻跟了過去。
一把鋒利的劍直指子安的咽喉。「跟我把話說清楚。」
采霓伏在子安舊居的牆頭,屏息凝視。
「你先把劍收起來。」
「不!」
「用容寬的劍做這樣的事,你以為他會開心?」
容寬!采霓雙耳嗡嗡作響,她想起來這個名字了,他不就是曾企圖刺殺四爺,而與她——不,是與「霧飛」交過手的高手嗎?
「那你娶賊人之妹,又算什麼?」
「誰是賊人之妹?」
「就是你那裝神弄鬼,把臉包得密不透風的妻子。」「妻子」二字已說得咬牙切齒。
「默默溫順善良又可憐,你何必——」
「住口!」婷婷大聲咆哮,「住口!胤祀妻妹能夠好到哪里去?樂焉,想不到你是這麼卑鄙、無恥的人。」
「婷婷,這全是老爺子的安排呀!」
「你騙人!」
「我沒有,」從頭到尾,他都維持著一貫的溫文儒雅。「你可以去求證。」
「你明知道老爺子的情況越來越差,我到哪里求證去?不要誰我了。」
「婷婷,」他苦口婆心的勸道︰「這個時候,我們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好不好?」
「不好,」她的劍依然抵著他的咽喉,絲毫不見退讓。「你知道我的脾氣,你清楚我的情況,你根本不該背叛我,更不該娶胤祀的妻妹,容寬就是他害死的,你忘了嗎?容寬死前把我托付給了你,你忘了嗎?還有你自己親口說除非踫到命中注定的伴侶,否則絕不娶妻,也都忘了嗎?」
「沒有,我全都沒忘。」
「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說到這里,她已近乎疾言厲色,看得躲在牆上的采霓幾乎心驚膽戰。
「你我同為殺手,難道不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
「身不由己?」她突然放聲大笑。「你信子安仗著一身武藝,一向不都是最為所欲為的嗎?怎麼可能身不由己?若是你堅持不肯,老爺子又如何能夠強迫你成這個親?」
子安知道這個時候再不說出重點,她是絕不會松手的了,只好深吸一口氣,「夠了。」
「什麼?」婷婷還不太明白。
「我說夠了,到此為止,已經決定了。」
她的劍輕晃了一下。「你說什麼?」
「相信你已經听清楚,婷婷,我說老爺子的心意已定,所以——」
「是誰?」她打斷他的話,繼續逼問。
「我不知道。」
「你騙人!」
「我真的不知道。」詔命密封,他如何得知?
「總有些蛛絲馬跡。」
「我只能說老爺子中止了一切的活動。」
「就這樣?」
「就這樣。」
其實,憑婷婷的聰慧,應該跟他一樣已經猜得出皇上屬意的接班人大概是哪一位皇子了。
「所以你就放心娶妻?」
「不,所以我不能死。」
雖然他說的是「不能死」,但那個「死」字依然令牆上的采霓心頭一震。
「就為了貪生怕死,對象才任由他人擺布,我還以為你對那失蹤不見的女孩有多痴心哩!」她總算肯把劍放下來了。
失蹤不見的女孩?說的是誰?她嗎?采霓發現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急,完全不听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