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過分、太過分了!」她怒聲大吼。
「采霓,」接著便是冷汗直冒。「采霓,我——」
她終于勉強自己下了他的懷抱,盡避雙腿因方才的激情與內心的怒火而顫抖不已,但她畢竟站住了,不至于跌倒,更重要的是,不必繼續貼在他身上受他侮辱。
「少爺,請你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怎麼又變回少爺?」子安錯愕兼恐慌,對,是恐慌,結結實實的恐慌。
「不是少爺,哪會這樣欺凌下人?」
「采霓!」他猛然起身,連聲音也變得十分粗嘎。
想不到她卻沒有被嚇到,仍挺立在原地。「接下來你想怎麼樣?動手打我?」
「采霓,你把我想成什麼野蠻人了?」子安難過的說︰「難道我不能喜歡你?」
「喜歡?」她有沒有听錯?他居然喜歡她?!
她的怔忡看在他眼里,卻成了「接受」的誤解,子安馬上再強調,「對,我喜歡你。」
采霓一掌拂開他朝她伸出來的手,不客氣的說︰「別開玩笑了!」
「開玩笑?」這可是他第一次跟女孩說「喜歡」,而她居然說他是在「開玩笑」?
「對,開玩笑也該適可而止,你不知道嗎?」
「我沒在跟你開玩笑。」
「那就是更加卑劣的惡作劇!」采霓近乎自暴自棄的說。
「我為什麼要跟你惡作劇?」子安簡直搞不清楚她是怎麼回事,竟將話題扯到這方面來。
「如果這不是惡作劇,也不是開玩笑,那是什麼?」
「你就不能單純一點的接受事實嗎?接受一個人對你的喜歡有這麼難嗎?」
難,當然難,難到他無法想像的地步,為什麼他就是不明白?
「如果我們才認識不到十天,那的確難,而且是很難很難。」除了這樣說,她還能怎麼樣?
「你沒听過‘一見鐘情’的事?」此言一出,連他自己都有些愕然,老天爺,他在說什麼呀?
「听過。」
「那為什麼——」
「我不相信。」她的回答很簡短,就連口氣也是淡淡的。
子安愣住了。
采霓也有那麼一剎那的恍惚,甚至有一絲的後悔,這樣說會不會有點過分?
但他是誰?自己又是誰呢?如何能夠談情說愛?
「你說——」
無論如何,她無法忍受讓他把話再說一遍。「我知道我說了什麼,你不必重復一遍。」
「是嗎?」他受傷的聲音漸漸轉冷。
「是的。」為了彼此好,不,應該說為了彼此的立場,再怎麼痛苦,她都必須這樣回答。
「好。」
好什麼?在他那張冷肅的臉上,她找不到答案,更不可能開口問。
「你可以退下了。」他的語氣不若先前那般的熱情。
「我……」不,不對,他不該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她也不該如此心酸,甚至連鼻頭都酸痛起來,怎麼會這樣?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坐下來,開始用早餐。「這樣你滿意了吧!你可以下去了。」
下去?采霓的心中流過一道苦澀,她果然成了名符其實的下人了。「是。」
「還有,」他的聲音拉住了她往外走的腳步。「從此刻開始,你不必再來。」
「但是我們——」
「想要為我做滿十天工,好報恩?」他打斷她兼回答了她心中的疑問。「這原本就是個荒謬的提議,現在也該終止了。」
「但我們若就此離去,那你的生活起居怎麼辦?」
「我又沒缺手缺腳,難道無法照顧自己五天?」
「少爺……」
「還知道我叫‘少爺’?」他抬起頭來,正好跟她回望的眼眸對個正著,鋒利如劍、冷冽似冰。「那是不是該听話照辦?」
咬著牙,揪著心,她只能應一個「是」字。
「哥,我受不了了。」采霓在心中說。
「沒關系,接下來由我接手。」霧飛也在心中說。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照原本的構想,根本不會,不,是根本不該變成這樣,為什麼會……會……」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你累了」,霧飛說︰「累了就睡一覺,剩下的,由我來。」
「哥,我覺得不妥……」采霓想要開口制止,可是眼皮漸漸垂下,人也漸漸疲乏,完全提不起勁來,交班的時間已到,她已經無能……為……力……
「霧飛,你怎麼來了?」子安十分訝異。
「不能來嗎?你這里是深宮內院,來不得?」
「不是,而是……呃,這個,那個……」也不知道采霓有沒有跟他說什麼,教他如何啟口?
「你什麼時候變口吃了?我妹子怎麼都沒跟我說。」霧飛不經意的說。
「你妹子?!」子安卻驚呼出聲。她真跟他說什麼了?
「我妹子怎麼了?」霧飛盯緊他問。
「呃,沒……沒什麼。」
霧飛說不上來自己此刻的感受,是松了一口氣呢?還是略微失望?「你晚膳吃了沒?沐浴了沒?要不要我去燒水?我妹子這一病,病得還真不是時候,也不看看——」
「你說什麼?」子安打斷他的話,幾近慌張的問。
「我說什麼?我說了很多,你問哪個?」
「當然是你妹子病了那段。」
「她沒告訴你嗎?」霧飛露出驚訝的表情。「難道她明天早上還想過來?真是胡來,太逞強了。」
听他提到「明天早上」,子安突然像被針扎到似的手足無措、坐立難安。「她真的病了?什麼病?嚴不嚴重?有沒有請大夫看?她——」
霧飛揮揮手,打斷他的話頭。「沒事,沒事,像我們這種下人,多一個不嫌多,少一個不嫌少,橫豎賤命一條,死不了的。」
「不要胡說!」子安突然揪住他的領口,嚇了霧飛一大跳。
「少爺,你怎麼了?」
「少爺」兩字更加刺激,子安甚至忘了該放開他,「不要叫我少爺,不要再叫我少爺!明不明白?」
「不叫你少爺,要叫什麼?」霧飛瞪著他問,一雙大眼楮活靈活現。
「采霓?」看著他的眼楮,子安不禁沖口而出。
霧飛一驚,及時閃開了他的擁抱。「信大哥,你瘋了?我是霧飛,不是采霓呀!!」
子安跟槍兩步,差點摔倒在地。
「信大哥。」霧飛回過身來想要扶他。
「回去。」他說。
「信大哥?」
「我叫你回去!」他驀地大吼了起來。
「但晚膳和熱水——」
子安突然打斷了他。「霧飛,你真的感激我?」
「當然是真的,雖然那晚你讓我做不成生意,又硬把我帶回這里來……咦?你笑什麼?」
「笑你果然會記仇。」子安的笑容里帶著苦澀。
「這叫做恩怨分明,」霧飛一副「你懂不懂」的表情,繼續往下說︰「總而言之,你還是救了我,又幫我推拿腳踝,讓我隔天就活蹦亂跳,當然感激你。」
「听起來總覺得像在罵我。」子安仍繼續苦笑。
「不會啦!你太敏感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總之你若心存感激,就請你回去。」
霧飛聞言,驚訝得張開嘴,半天合不攏。
「听不懂?」
霧飛先搖頭,再點頭,最後又搖頭。
「麻煩你說說話,你這樣又點頭又搖頭的,我看不懂。」子安嘆了口氣。
「簡單呀!就是‘我懂’、‘但不太明白。’和‘不會吧!’」
「什麼東西會不會?」
霧飛用手背試他額頭的溫度。「不燙嘛!」
子安躲開他的手,沒好氣的說︰「你才不正常哩!」
「就是說你沒病,怎麼跟我妹子一樣胡言亂語?」
提到采霓,子安又沒辦法鎮定了。「剛剛問你的事,你還沒回答。」
「沒什麼,反正最後她一定會好起來。」
「怎麼可以這樣?」太不負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