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麼?」少年皺起眉頭。
「笑你話講得顛三倒四,可見你傷勢真的不輕,分明是個男孩,卻用‘金枝玉葉’形容自己,豈不可笑。」
「我……」少年這下可真是無言以對。
「如何?再說呀!」子安好整以暇的追擊,絲毫不掩得色。
「沒讀過書,沒書讀、沒錢讀書很可恥嗎?」見子安不說話,少年就更理直氣壯了。「你說呀!罷才咄咄逼人的氣勢哪里去了?」
听他說得可憐,腳又一跛一跛的,子安更覺語塞。
少年也不再多言,轉身就要走。
見他要走,子安心中驀然浮現一個字——不!
他身隨意動,馬上出手扣住少年的肩膀,心底卻猛然一驚,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你干什——」回頭的同時,少年大叫出聲。
不過子安畢竟略勝一籌,伸指一點他的軟麻穴後就把他甩上肩頭,同時迅速隱入人群中。「你乖乖的,別亂動。」誠霧飛癱軟無力的掛在信子安的背上,心底暗笑,王八走狗,你以為是你收服了我嗎?作你的春秋大夢!是誰中了誰的計還不一定呢!
只是……他又該如何知會四爺,讓他不必操心呢?
身邊的燈籠輝煌燦爛、美不勝收,但無論是子安或霧飛都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欣賞。子安此時想著,若是任務失敗了,不知八爺會不會見怪?
靶覺到肩上之人幾乎沒有什麼重量,子安這才轉移心思。算了,人命最重要,況且事情還是發生了,或許除了八爺之外,九爺、十爺,甚至是十四爺也安排了人,如果真是如此,也許任務依然成功了。
總之,先離開這人來人往的燈市再說。
子安一早便趕至當今康熙皇上第八個星子胤祀的宅邸,立刻獲得接見。
「起來,起來,大清早的,又是在我府內,何必行此大禮。」胤祀一貫親厚的說。
「八爺,昨夜——」子安還是行了禮,想把昨夜的事說個明白,卻被胤祀打斷。
「別提了,你沒事就好。」
「八爺。」胤祀能服人,或許就因為他體貼人吧!
「對了,听說後來還是出了事,是真的嗎?」胤祀先坐下來,也示意子安坐。
「是。」
「哪邊的人?」胤祀端過茶來啜飲一口,輕描淡寫的問。
「十爺的。」
他搖了搖頭。「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當今皇上年事已高,原本立為太子的皇二子胤又遭廢多年,所以幾個胸懷大志的皇子莫不以繼承皇位為終極目標。他們除了力求表現,希冀得到父皇的垂青之外,對于可能阻撓自己前途的手足兄弟,更是明爭暗斗,極盡排擠之能事。
康熙共生二十四子,其中有志于太子之位的,包括皇八子胤祀、皇十四子胤等在內,但有趣的是,胤不和自己同母所生的兄長胤禎親近,反倒跟胤祀、九哥胤結成朝中盡知的「八爺黨」,憑著胤祀號稱的賢德,以及自己大將軍的名號,讓人深信未來的君主必是他們兩人之一。
但事情真是如此嗎?只要康熙一天不松口,這問題就一天沒有確切的答案。
于是明爭暗斗,繼續不斷。
「所幸沒有釀成大禍,殃及百姓。」子安寬解道。
「是啊!不然皇阿瑪怪罪下來事小,害了百姓事大,我的良心更會過意不去。」
「八爺就是宅心仁厚。」
「哪兒的話?畢竟是我名下的大燈起了火。」他再喝了一口茶。「說說吧!老十究竟惹了什麼事?」
「十爺也是為了立功,八爺就別怪他了。」
「你呀!」胤祀別有深意的盯住他笑說︰「就是如此周到,難怪大伙兒搶著稱贊。」
「八爺提愛。」
「剛剛我問你的話……」胤祀顯然沒忘。
「噢,有人想搶八爺的大燈,十爺的人誤以為是‘那邊’派來的人,因此出了手。」
「糊涂,我四哥豈是那麼魯莽的人。」
胤祀口中的四哥,正是人稱「冷面王」的皇四子胤祀,也是他們「八爺黨」公認的對手,這次便是听說他會偕同家眷出來看燈,才會差使子安過去,要他伺機而動。
「四爺的確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胤祀瞥了他一眼,想從他臉上尋些蛛絲馬跡的企圖卻落了空。子安是胤薦給他用的人,號稱「無痕」,也就是殺人不會留下痕跡的意思。
三年來,他跟著他們兄弟,果然沒有令他們失望,要他去辦的事,沒有一件不成功,要他去殺的人,也沒有一個幸存下來。
最重要的是,真的無痕。
「幸好你沒出手。」胤祀再次慶幸。
但子安的臉上依舊不見波動。「只要八爺不責怪便好。」
「來日方長,不是嗎?」
「有時也須及時,才不會時不我予。」子安沉穩出口。
胤視祀听得一怔,正待開口,子安卻已起身。「八爺還有事忙,我先告辭了。」
「子安。」他難得叫住了子安。
「八爺還有事吩咐?」
胤祀的表情突然變得復雜,心中那個念頭轉了又轉,最後還是宣告放棄。「沒事,你去吧!」
「是。」
但他才到門邊,胤祀卻又再度出聲,「子安。」
他停下腳步,等著胤祀說明。
「我只是在想,你願不願意搬進我府內來。」
子安委實詫異了,不過臉上依然沒有顯現出來。「這是決議?」
「不,我沒跟老十四提過,這純粹是我個人的提議。」他盯住子安說。
當初把他薦給胤祀的人是胤,雖然現在身為大將軍的胤遠征在外,自己可依然把他當做是主子之一,如何能夠接受胤祀這類似收編他的提議。
「先謝過八爺的厚愛。」
「意思就是不肯?」
「總之謝過八爺的厚愛。」他只肯、也只能這樣重復。
「因為老十四會反對?」
唉!子安在心頭嘆口氣,看來胤祀只終究會輸在沉不住氣這一點上。
「八爺,我知道你府內美眷不少,應該可以明白。」
胤祀愣了一下,隨即朗朗笑開。「原來如此,但……沒听說你已成家了呀!」
「我是沒有資格成家。」
「可是你剛剛的意思,分明是指家中有人守候。」
「我並沒說那是妻子。」
這個借口胤祀接受了,連雙肩都不再緊繃。「一定很美吧?」
「誰?」子安不解。
「你的女人呀!不然你不會如此急著返家。」
「讓八爺兒笑了。」其實他哪來的女人?這些年來,因為身份特殊,做的又是無法見光的事,他早斷了男女情愛的念頭,逢場作戲的事情是有的,組織正常家庭的想法可從來沒有過。
「哪里,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嘛!」發現他也有血性的「正常」面,似乎令胤祀非常開心。
「我只是個卒子,哪稱得上‘英雄’兩字?八爺真愛尋我開心。」
子安便在胤祀的打趣聲中,離開了他的府邸。
一躍上馬背,他隨即吁出一口長氣。真累,爾虞我詐的場合,真教他累到極點。
始終搞不清楚幾個皇太子怎麼可以那樣的明爭暗斗,聯合這個打擊那個,再攏絡那個離開這個,他們不累,他在一旁冷眼旁觀,看得都快累死了。
還是早點回他的窩休息去吧!雖然比不上胤祀他們任何一座府邸,但金窩,銀窩,仍比不上家里的狗窩呀!
子安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他的「狗窩」里竟有個「大驚奇」等著他。
才踏進家門,就先被一陣熟悉的香味驚著,這分明是……蒸炊窩窩頭的味道,但……這怎麼可能!
「你回來了。」仿佛嫌這還不夠刺激似的,接著又從里頭轉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