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覺得自己像極了一頭困獸,一頭還要照顧父親的困獸。
他就坐在她的身旁,依著指示給母親燒紙錢,像個孩子般听話,好像已完全忘卻了人世間的紛紛擾擾。
楚楚心想:這樣也許最好,如果可以,她也想變成跟他一樣。
但那樣真的好嗎?忘了喪母的悲慟,同時,也忘了愛上龍嘯天的甜蜜,不!想到這里,她又躊躇了,或許龍嘯天恨透了她,但她卻深深愛著他,至死不悔。
「咻!」
暗夜里,突然傳來鞭子的聲音,楚楚猛然跪正,這是什麼聲音?
她的疑問馬上得到最駭人的答案。「楚楚,出來領死!」
這個聲音……不可能呀!
「誰死了?」
楚楚依然跪在那里,動也不動,是恐懼嗎?是,她不得不承認是恐懼令她動彈不得。
「我在叫妳!」
真的是她。「花……嬌?」
她的樣子很狼狽,但楚楚沒有空閑去理會那些,因為最可怕的是--她還活著。
「白虎堂、嘯天、婆婆……」楚楚現在真的是語不成聲、話不成句。
「都跟你娘一樣了。」
「不!」
花嬌的笑容猙獰可怕。「不?難道棺木里裝的不是你那短命的娘?」
楚楚撲過來。「你這個魔鬼,把我娘還給我、把婆婆還給我、把嘯天還給我!」
花嬌將鞭子一甩,楚楚右臂上立刻多了一條血痕。「跟我要人?憑你也配?」
「為什麼不配?」
「在我眼中,你跟只螞蟻根本沒有什麼兩樣,如果不是還有點利用價值,誰會為了你跟你那個娘大費周章。」
「白虎堂怎麼了?」楚楚不想再跟她浪費無謂的口舌。
「毀了,全毀在我的手中。」花嬌說完哈哈大笑,笑聲尖銳刺耳。
「不!」楚楚大叫:「不!我不相信!」
「那你說,我怎麼能夠全身而退?」
「為什麼?」
「為什麼?」花嬌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似的,越笑越大聲。「因為殺人是我的嗜好,可以讓我快樂。」
「你瘋了。」楚楚最後下了結論。
「對,為權利的滋味而發瘋!而你,大小姐,根本不知道那滋味是多麼的美妙。」她甚至舌忝了舌忝下唇,看得楚楚渾身發毛。
「你不僅瘋了,還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她才講完,就被花嬌的鞭子捆住了腰。「啊!」驚得楚楚大叫。
「跟我求饒。」花嬌說。
「不。」楚楚咬牙相應。
「不怕我打得你滿地打滾,就像當年你母親那樣?」
楚楚瞪大了眼楮,她一直以為母親是不堪父親虐待才離開青龍幫的,想不到事實竟是如此。
「怎麼?你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打人可以令你快樂?」
「對!尤其是像你們這種欠揍的人,總以為委屈,便可以求全,我呸!委屈的人,只會惹我更加討厭而已,知不知道?就像你娘,還有你,只會苟且求生,懦弱到極點!」
「我娘不懦弱,」楚楚不堪受辱。「她才不懦弱!」
「哦?那十年前她為什麼要逃?」
「為了我,就因為她很勇敢,才會帶著婆婆和我離開,這一點,你是永遠也不會懂的。」
「是嗎?你也繼承了她的勇氣,所以才放走了龍嘯天?對了!」花矯故意說:「你想不想知道他死前的模樣?」
楚楚慘敗的臉色,讓花嬌樂到極點。「你真的愛上了他?」
「這有什麼好笑的?像你這種不懂愛、不曾愛過,更不曾被愛過的人,是永遠也無法理解的!」
「好,」她鼓掌。「說得真精采,但可惜呀!可惜,他愛的根本不是你,而是我派去的春花跟秋月。」
「那兩個女人是你派去的?」
「對!要做大事的人,豈能只有一套功夫?」花嬌講到自己的杰作,可得意了。「不過我對他已算是仁慈的了,還讓他一手抱一個的赴陰曹地府去。」
「婆婆呢?」
「她再怎麼樣,也都算是青龍幫的人,你說下場會如何呢?當然是被龍嘯天一掌劈死。」
「我不相信!」楚楚搖著頭,一臉不敢置信。
「你就快死了,我騙一個快死的人干什麼?我放她回去求救時,好歹她還有一條命在,楚楚,她可是你害死的。」
「不!」事實太殘酷,楚楚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這就是你所謂『愛』的力量嗎?哈!力量還真大,足以讓我清滅這麼多人,太過癮了,楚楚,怎麼樣?咱們合作,把兩湖地區變成女兒國如何?」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當然知道。」
「你害死了我所有心愛的人,居然還想要我跟妳合作?」
「很奇怪嗎?」
「荒謬!」
「想想看,難道你沒有共犯之嫌?」
是,的確是,母親的死、嘯天的死、婆婆的死,間接的凶手都是她,那.....
「你想殺了我?」
花嬌獰笑。「當然。」
楚楚感覺到束在她腰上的皮鞭正在漸漸縮緊。「就算我注定要死在你手上,也要拉著你陪葬!」她右手疾速伸出,直扣花嬌的脖子。
外頭突然傳來轟然巨響,但纏斗中的楚楚和花嬌已顧不了那麼多了。
*****
浴血苦戰,把外敵都剿除干淨後,龍嘯天發現東方已露出魚肚白。
「清點人數!」這是首要之務。
手下迅速地回報,白虎堂當然有所折損,听到平日相處的弟兄也上了傷亡名單,龍嘯天的心情十分沉重,所幸死亡人數不多,其中大多是一舉入侵的螻蟻穴和青龍幫的人。
「堂主。」
「龍諾,」看了他腿上的血跡,龍嘯天忙問:「你掛彩了?」
「不嚴重,請堂主放心。」
「好。」龍嘯天想要往外走。
「堂主,」龍諾叫住他。「你要上哪里去?」
「開刑堂,審花嬌。」他冷硬的說。
「她逃走了。」
「你說什麼?」大叫的並非嘯天,而是被兩個侍女扶出來的老女乃媽。「堂主,」她緊張的問龍嘯天:「小姐呢?我的楚楚小姐呢?」
「她沒有回來。」
「沒有回來是什麼意思?」老女乃媽掙開了侍女的扶持,來到龍嘯天的面前追問:「你沒去救她嗎?」
龍諾趕緊幫龍嘯天把經過說了。
「她沒有跟你們一起回來?」想到她的處境,老女乃媽再也沒有辦法冷靜。「而你,竟然就自己跑了回來?你怎麼可以這樣?留在那里,她只有死路一條呀!」
「婆婆,你誤會了!」龍諾說:「不是堂主不帶夫人回來,而是夫人執意要我們走,我想,她大概是舍不得離開她的母親吧!」
「意思就是說,」龍嘯天馬上接口,「她早知道花嬌那個賤人會逃回去。」
「花嬌不是她的母親!」老女乃媽與龍諾幾乎同時開口。
龍嘯天怔住了。「你們……你們說什--」
「堂主!」老女乃媽一馬當先,扯住他的袖子。「楚楚小姐那麼美、那麼好、那麼善良又那麼可人,她怎麼會是花嬌的女兒?她是蒙古公主阿倫娜的獨生女,母女兩人幾乎都是我一人養大的呀!」
龍嘯天高大的身軀晃動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
老女乃媽已急出滿臉的淚水,「我那個小鮑主,什麼苦都往肚里吞,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肩上扛,如果你誤會她,她是什麼都不會解釋的,你知道嗎?」
「若她的母親不是花嬌,那她的母親現在呢?」
龍諾在一旁說:「死了。」
聲音雖小,但龍嘯天和老女乃媽都怔住了。「你說什麼?」開口問他的是老女乃媽。
「夫人的母親死了,就在昨天夜里,在我們去救堂主之前,她……」龍諾看著傷心欲絕的老女乃媽,再看著臉色蒼白的龍嘯天,實在很想打住,卻又停不了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