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紅竟然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而只是盯住她看,看到蝶舞差點要心虛起來。
「我……我身上或臉上有哪里不對?」
「沒有,身上、臉上都對,就是……心上不對。」
「胡扯什麼。」蝶舞低叱了一句。
「有嗎?你覺得我在胡扯?」她仍然斜睨著眼看蝶舞。
「映紅,有話明說。」
「是,小姐,有沒有听過一句話︰瘋子看人,覺得人人具是瘋子。」
「你在暗示我對……我對……」實在太氣人,氣到她都快要說不出來。「對那個莽漢有意!」
「這是你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映戲馬上來個全數撇清。
「出去。」蝶舞索性下逐客令。
但映紅並沒有被嚇到,反而邀她︰「一起走?」
「什麼?」早知道就不說自己不想干幫主了,省得以前個個均唯命是從的手下,現在都來違逆她。
「用晚餐啊,一起到司徒覺非那里用餐。」
「為什麼要去他那里吃?」
「小姐,這是他的船,他負責規定,我們負責遵守,就這麼簡單。」
「而你們居然就都乖乖的听話?」蝶舞越听越覺得不可思議。
但她哪里知道柳青、映紅和魯荻以及另一名昔日手下小文,全都清楚司徒漠的身分,所以對他當然存有三分忌憚。
「小姐,你就不要倔強了,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反正跟他同搭一艘船,也不過就是這些天的事,你又何苦跟他過不去?跟他過不去,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簡直就是在跟自己找麻煩嘛。」
「換句話說。就是全妥協了。」
「走吧,走吧。」蝶舞決定不再為難自己從前的手下,今日的朋友,「就用晚膳去。」
苞在她後頭外走的映紅心想︰只是用餐嗎?我倒覺得又快要有好戲可看了,就不曉得他日小姐知道司徒覺非便是那個追剿得她不得不放棄蜻幫的官爺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啊,準時蒞臨,不愧為昔日的一幫之主。」
對于司徒覺非的贊美,蝶舞只應以一聲︰「哼。」算識破他恭維後的諷刺。
司徒覺非笑笑,不以為意,同時招呼大家︰「坐,既然大小姐都到了,咱們就可以用餐了。」
蝶舞坐下來,依然沒什麼好氣的說︰「我什麼時候又變成大小姐了。」
「打從我覺得你派頭和脾氣都大以後。」
「你!」蝶舞皺起眉頭,就要起身。
「稍安忽躁,蝶舞,」司徒覺非終于不再稱她為大小姐了。「不然待會兒餓肚子,你可別怪我。」
「你真敢讓出錢的人餓肚子?」
「如果她不听話的話。
「暴君。」蝶舞嘟囔一聲。
一句話卻讓司徒覺非與蝶舞自己同時沉默下來,因為他們都想到了一個人︰皇上。
蝶舞是因為想去質問哥哥沒事干嘛老急著要把她嫁掉,所以才不惜遠征塞外;而司徒覺非呢?他驀然眉間深鎖,心事重重,此得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了卻血緣恩仇,對,他想殺了司徒關山,為自己從未謀面的親生母親及毫不記憶的外公、外婆討回公道。
其實這一桌六人心思都不單純,十八歲的小文始終暗戀蝶舞,她到哪里,他都想跟;柳青與映紅夫婦是自覺從蝶舞那里承受了不少恩惠,心想此行可能有機會報答,對于魯獲的征召,自然忙不迭的答應。
最後說到魯荻,他算是知道最多,卻也最有口難言的一個。
他知道司徒漠是不願與蝶舞相親的王爺之子。而其他人只曉得他是曾與蜻幫作對的官爺;他也知道蝶舞是討厭被安排相親的嫣然公主,而其他人卻只曉得自己的昔日幫主是位公主。
知道的多,就得為隱藏做便多的努力,否則一旦被蝶舞發現司徒覺非的真實身分,以及自己曾被他哄騙去跟她相親的事……老天爺!依她那火爆脾氣,自己恐怕會死的很難看。
「魯荻,你覺得冷?」蝶舞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中來。
「嗄?」
「因為看你一直在摩挲頸背。」司徒覺非替蝶舞解釋。
「這……沒什麼啦。」總不能在蝶舞面前說他是在擔心,擔心日後她若發起飆來,恐怕他會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好,難得我當暴君,那麼就下令各位將在船上的第一餐一掃而空。」
什麼嘛,這個男人,不過是個小小的船東,也敢妄稱為「君」?
蝶舞原本還想念他兩句的,但撲鼻的香味卻提醒了她的確饑腸轆轆,遂決定暫時放他一馬,改而攻掠眼前的美食。
紅花蛤蜊豆腐、砂鍋黃耆牡丹雞、百合茶葉魚、當歸煎牛肉、郁金蒸鮮貝,外加一大鍋的枸杞山藥粥,最後再配上清湯燕窩純菜,吃得人人叫好。
反倒是身為主人的司徒覺非吃得不多,于是蝶舞又逮到了耍嘴皮子的機會。
「司徒覺非,這桌菜是你煮的?」
「你看你有這麼大的本事嗎?只不過是幫忙做了——」他想說其中確有三道菜是出自于他的烹調。
但蝶舞已經按捺不住的插嘴道︰「做了些手腳。」
「你就什麼?」
「你應該知道我身上錢財不少。」
「那如如何?」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司徒覺非已經明白她意思了,卻實在有點氣不過,干脆繼續裝傻逗她。「原來你是怕這個,那全拿出來,我幫你保管算了。」
「保管什麼?」
「錢啊,你不是怕帶太多的身上,惹來殺身之禍。」
「這可是你不打自招。」
「我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你不承認自己覬覦我的錢?」
「承認呀,如果不是貪那一大筆魯荻跟我提出的船費,我會讓你上船?少痴心妄想了,我對你這個人又沒興趣,我感興趣的,的的確確是你的銀子。」
「你!」這回她可真是氣極了,猛一起身,就想往外走。
不料司徒覺非完全沒有留她,反而說︰「走好啊,省得等一下跌倒,又要怪說是我在菜里下了藥,故意想害得你神智不清,好佔你的便宜。」
「司徒覺非,你跳船算了。」
「我干嘛跳船?」
「好用整條河的水洗干淨你的臭嘴巴。」
「想法被人識破,就改而耍賴,蝶舞,你老羞成怒的模樣還亂沒風度的。」
「我……我……」蝶舞這輩子還真沒遇到過這樣被人搶白到無言以對的場面,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那司徒覺非似笑非笑的表情,更令她心湖蕩漾,不知所措,干脆把氣轉出在自己人的身上。「魯荻!」
「什麼事,小姐?」
「去排班,我要你們四個人一日十二個時辰,輪班陪我或守在我的艙房門口,以防有人謀財害命。」
這一回她沒有再等任何人開口,逕自奪門而出,小文瞪了司徒覺非一眼,慌忙跟上,柳青夫婦但笑不語,司徒覺非索性放聲大笑。
「你還笑得出來?」滿臉苦澀的魯獲說︰「司徒兄,你是想整死我嗎?」
司徒覺非一邊想要忍住笑,一邊又不怎麼成功的喚道︰「怎麼會,我只是覺得逗她挺好玩的,你們不覺得?」
三張仿佛寫著「不以為然」四個字的臉,終于令司徒覺非打住笑聲。「好、好,打明兒個開始,我一定改進,一定收斂,但我實在不明白你們怎麼會這麼怕個黃毛丫頭。
「我們是尊敬她,不是怕她。」甚少開口的柳青突然出聲。
「此話怎講?」司徒覺非是真的想知道。
我們本是在京城各處討生活的小老百姓,若非不是小姐把我們組織起來,又豈會有今日?」
「怒我宣言,」司徒覺非說︰「柳兄,組黨結幫,仿佛惡勢力,怎麼好算是正當的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