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塞恩搖搖頭。
他這次的行事全然來自于潛在意識的判斷,他總覺得那個女孩十分特別,至少一個會說火族語言的風族人——這一點就代表她並非一個尋常的風族平民。
「對……不起……」
女孩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扉之後,一襲銀白的絲布從她右肩斜披而下,縴細的腰肢由一條水藍色的絲帶系著,。烏亮的長發直瀉腰際,美麗清逸的臉孔雖仍有些蒼白,卻已非原來布滿髒濁的面容。
她的出現立即吸引住路凡斯和塞恩的目光,同時也打斷他們激烈的討論,而那兩道目光不約而同都凝視在那抹絕美的容顏上。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你們的談話的,我只是想來向你們致謝。我想……如果我的存在造成了兩位大人的困擾,我會感到十分抱歉,甚至不安,也許你們應該盡快將我送走。」
女孩的聲音細而輕,語調中卻充滿著誠摯和堅定。從她清澈晶亮的紫瞳中散發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氣勢,而這股氣勢帶給在場的兩個男人莫大地震懾。
塞恩首先從震撼中恢復,他以一貫詼諧的口吻把問題拋給仍處在震驚中無法回神的路凡斯。
「不瞞你說,你的存在的確讓我們路凡斯大人感到極大的困擾,對不對?路凡斯大人?」
「我——不……是的。」
路凡斯顯得有些窘迫,答話也變得語無倫次。
當他發覺自己被塞恩捉弄了,不禁狠狠地瞪了塞恩一眼。
「我正和塞恩大人討論你的去留。也許你不知道在這赤焰皇宮里從來就沒有任何一個風族女子進來過。我們的王一向不喜歡女人,尤其痛恨風族的女性,你留在此地實在非常不智,而且會有危險。」
「我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只是怕連累兩位好心的大人,而且我也擔心我的族人。風之谷被查克人佔領了,我同族人才迫不得已地逃到無炎月彎來。你們知道的,我們在這里生活得並不好,火族人一向不喜歡我們,如今我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只能……只能……」
女孩噙著晶瑩的淚珠,她無法當著曾替風族人解圍的兩位大人的面說出「任人宰割」四個字;但是,風族人在無炎月彎過的便是這種可憐的日子。
「很遺憾,風、火兩族自古就相處不睦,這是事實;不過,近來大量涌人無炎月彎的難民確實帶給我們極大的困擾,以至于現在赤焰城以外的街市到處都’是處在一種不安和動蕩之中。」
路凡斯扳不願對事情作出對錯的論斷。火族人自然有錯,但所有的對立和沖突卻是由從風之谷流亡而來的風族人所帶來的。
就在此刻,路凡斯最不願看見的火族之王烈火正大步地從門廊的另一頭朝他們所在的花園側廳走來。
當他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三人眼前,路凡斯是完全驚駭的,塞恩反倒表現出某種玩味的從容,而女孩則是無言的一齊與他們屈膝行禮。
「王。」路凡斯和塞恩齊聲稱道。
烈火擺手示意,路凡斯和塞恩依示起身。在他發話的同時,烈火並沒有忽略那個身著白絲,低著頭,仍跪在他面前的女孩。
「王,我們正在商討最近風族流民的問題。」
即使是在戰場殺敵無數且從不眨眼的路凡斯,此時此刻的他也生平第一次嘗到說話會發抖的滋味了。早知道剛才他就應該當機立斷地將女孩給送出宮的。
「我也正想听听你們的意見。我听幾位臣子報告,風族人近來在無炎月彎惹了不少事,現在市井間出現極度不安的狀況。」
烈火邊說,眉心也跟著愈皺愈緊。他的視線不得不停在跪在一旁的女孩身上,他無法想象在赤焰城中竟有如此不懂規矩的僕奴,看見他與大臣議事;卻沒有自行退下。
「王,我們的確應該盡早解決流民的問題,否則到時候會有更多的沖突發生。」
塞恩唱著空泛的論調,但烈火的每一個反應和表情他都看在眼里。他更加地明白,其實所有問題的核心全系在王的一道命令、一個旨意上,也就是說,風族人的命運是握在烈火一人的手上。
「該死的!」
烈火並沒有回應塞恩的話,他的雙眸早挑起了兩道火苗,側過身便朝跪著的女孩跨近兩步。
「你是誰?難道大臣議事,你都不懂得回避嗎?」
「王,她……她是新進宮的女奴,有些規矩還不懂……」
就要出事了!路凡斯沒想到王這麼快就注意到女孩的存在,他忙著找話來掩飾一切。
烈火看了看窘態畢露的路凡斯,再看看一旁無語、一副莫測高深的塞恩,他知道這名路凡斯回中的「女奴」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新進宮的女奴?我倒不曉得我赤焰城的大臣這麼悠閑,有時間還管起城里的女奴來了。」
烈火話里充滿了譏諷的意味。
他更加逼近女孩︰「你!抬起頭來!」
在烈火冷冽的喝令聲中,女孩的身子微微地動了一下。然後,她緩緩地仰起頭,那雙風族人特有的紫眸對住了烈火眼中熾熱的火焰。
四周的空氣蔓延著一股狂燒的靜默。
「你——是風族人?」
烈火的口氣中除了有明顯的暴怒外,更帶著冰寒的冷意。
「是的,我是風族人。」女孩並不畏懼,語音仍然平穩得輕而細。
出乎烈火的意料之外,這女孩竟听得懂火族人的語言,更以火族話來回答他。
「你能說火族的語言?」
女孩無視于烈火熾烈的目光,她勇敢地點了點頭。
「塞恩!」烈火旋身斜睨著從剛才就一臉從容的塞恩,問道︰「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個風族的女孩究竟在我的赤焰城里做什麼!」
路凡斯完全嚇傻了,他盯著塞恩,心中默默地祈求他的聰明智慧在此刻可以好好地派上用場。
「王,她是我特別帶進宮的女奴。前陣子,太後移居月眉行宮帶走了宮內大批的奴僕,這女孩是我特地替王物色來的女奴。自從碧雅隨著太後到行宮後,王就一直對身邊伺候您的奴僕不甚滿意,這名風族女子心思縝密,她一定能妥貼地服侍您的。」
塞恩自自然然地接續了剛剛路凡斯的女奴之說,像是本來就有這麼一回事似的,听得一旁的路凡斯目瞪口呆。
聰明的人似乎就是有這點好處,只要動點腦筋就把一切搞得順順當當的,還可以不必擔心腦袋落地的事情。
「什麼時候我身邊的大臣還有空閑擔心這種小事!告訴你,我可不需要什麼風族女子來伺候我!」
烈火睨著眼下那張白淨的臉孔,他看到那雙最偽善、最虛假的紫瞳;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竟感到一種莫名地眩惑——那是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盛怒的他並不願深究。
「不!我願意……」跪著的女孩在氣氛緊繃之際開口說話了。「王,我願意服侍您,願意為您做任何事,成為你的女奴,只……只求您答應我的請求……」
一再受到驚嚇的路凡斯更加無法置信地盯著女孩看。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已經夠教人憂慮和擔心了,現在竟然還大膽地提出什麼請求來!
路凡斯不禁要替自己再捏/L把冷汗了。
「請求?」
烈火被一陣可鄙的好笑取代了原有的怒意。
請求?這女孩有什麼資格向他請求任何東西嗎?
「是的,王。我希望您能賜給我的族人一片暫時居住的土地,我們的家園被查克人暫領了,我們穿過沙漠逃到無炎月彎來,只希望有一個能夠安身的地方,等待有一天能重返風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