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開口了,可是態度和說的話卻激怒了路紅音。
「當然有必要,你不知道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嗎?」再也顧不得禮貌,路紅音大聲的說。
「你口中的禮貌,只是為了讓自己好過吧!」
「我……」路紅音啞口無言了,她的確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從小,她就受不了欠人恩情,尤其是陌生人。因此每當別人幫了她什麼芝麻綠豆大的事,她都一定要道謝再三,逼得對方不停表示不必放在心上,她才釋懷。沒想到,她的心思居然被他看透了。
「虛偽。」風馳月冷冷的說。他的意思是要告訴她,只要自己是誠心的表達謝意,對方有沒有回應並不重要,不要在乎別人的反應。
然而他忘了她並不是他那些深交的兄弟,因此無法從他過度精簡的文字中了解他的意思。因此,這句話听在路紅音的耳里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路紅音快氣炸了。可惡,這個傲慢、自大、無禮的家伙,不肯依她讓她安心就算了,居然還罵她虛偽。
「你才是狂妄、粗魯、不懂禮貌的臭男人。」
她氣極的大叫,沒興趣再和他說一句話,這次換她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這種人根本就不是真心幫她的,她也不稀罕他說的「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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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又迷路了。
路紅音快瘋了,在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拖著一身狼狽來到這里,結果居然還是迷路了。
下午錯過班車,還和那個討厭的男人對罵之後,她本來心想自己今天注定是要倒霉的,幸好不到幾分鐘,公車又來了,她連忙快快樂樂的上車,還以為老天總算听到她的哀求,誰知道,下了公車,厄運又開始了。
老天爺到底在開她什麼玩笑啊?她不禁喃喃自問。心里更是不斷的後悔著自己拒絕心寧提議送自己到這里來的愚蠢舉動。
真是的,何必死要面子。明明知道自己是路痴嘛,干嘛不承認,心寧又不是外人,就算她取笑一下又怎麼樣,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這下可好了,下公車前司機不是才說了嗎,沿著路走,過兩個小路口後左轉,大約十分鐘就會到了。可是看看自己,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在這附近繞了一個多小時,除了濃密的樹木外,連棟房子都沒看到。
她既餓又累,心情更是沮喪到了谷底。挑了路旁的一顆大石頭坐下,她勉強抬起眼看看周圍,不久前還有幾個像是游客的人,現在也全不見了,就連天邊的太陽也減滅了熱度,剩下一團殘紅,緩緩的往下墜。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得在這片樹林里過夜了。
「拜托,誰來救救我啊?」她不禁絕望的低喃。
像是回應她的祈求般,跟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路紅音如在大海中迷航的船只看到燈塔般,雀躍的跳起來,然而笑容卻在看清來人時僵住了。
「是你。」下午那個無禮的男人!她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開始認真的回想自己從小到大是否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否則老天爺為什麼要如此整她?如果真的听到她的祈求,為什麼不派別人來?要叫她開口拜托他,天啊,干脆讓她死了算了。
風馳月在十公尺外就看清楚坐在路旁的她了,他一向不管閑事的,下午幫她已經壞了他的習慣,他沒打算再錯一次,所以準備就這樣走過去。可是他不懂,為什麼自己的腳在經過她的面前時,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她在這里做什麼?下午見面時,她還活力十足的對著他吼,怎麼現在是有氣無力、非常疲倦的模樣?
「你不舒服?」他忍不住問,音調中有著些微的不自在。
「因為看到你啊。」她頭也不抬,懶懶的回他一句。
不錯嘛,還有心情說笑,那應該是沒問題了。他告訴自己該走了,嘴巴卻不受控制的吐出聲音。
「天快黑了。」他瞄了眼天色,太陽已經下山,剩下的余暉很快就會散盡,屆時這里將會是漆黑一片,可是她看起來並沒有前進或離開的打算。
「怕野狼跑出來?那快逃啊!」煩死了!路紅音干脆連腳都縮到石頭上,將下巴抵在膝蓋,不去理會他。
這個白痴,她當然知道天快黑了,所以才會待在這里等救兵。要不然他以為她吃飽沒事做,坐在路邊看風景嗎?
風馳月靜靜的看著她低垂的螓首,瞧她說得很輕松,但是半垂的眼簾卻透露出窮途末路的難過與惶恐。這一刻,一種想呵護她的情緒驀地竄起,他突然想起深植在自己心中的小女孩。
「你迷路了?」他猜測的問。
沒有心思再去想他是如何知道的,路紅音甚至沒有任何反應,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自怨自艾中。
她的默認讓他莫名的火冒三丈。
下午遇到她時,她正要趕車。即使後來沒能趕上,他卻知道下一班車不久就會到,于是他先去辦正事,耽擱了好久才回來,而她居然還在這里。他才下車走了三分鐘不到,照這樣推算起來,她已經在這里耗了至少有兩個小時。
她是哪一國的大路痴?如果不是湊巧遇到他,她打算怎麼辦?台灣的女人都這麼白痴嗎?更白痴的是,他明明就在面前了,她還死鴨子嘴硬,就是不向他開口求援。
這讓他怒氣更高漲,聲音也難得的透露了情緒,
「起來,我帶你走出去。」
「我這個樣子像個白天來、晚上走的觀光客嗎?我要上山。」路紅音沒動,不過倒是抬起頭左右看了看,很好奇他突然竄升的怒氣。誰惹他了?
見她還在石頭上準備坐以待斃,風馳月只好伸手將她強拉了起來。
「干嘛啦,野蠻人,放手。」路紅音掙扎著要他放手,然而他的手卻如同手銬般的緊扣著她,讓她怎麼也掙月兌不開,反而因掙動而讓腳後跟踢到了石頭。
「痛!」她忍不住輕呼。累積了一下午的不順利和疲累,因腳板的疼痛而跟著崩潰,她終于放聲哭了出來。
她的淚水沒預警的決堤,讓風馳月前所未有的感到驚慌失措。
這樣的感覺對他而言是陌生的,眼前的景象也是他不曾踫到的。他發覺自己竟然無法冷靜的思考該如何處理,不過他很快就想起大哥和雨娃相處的情形。
他輕輕的將她摟到胸前,讓她抽抽噎噎的哭聲直接敲打進他的心,僵硬的左手也猶豫的輕拍上她微微抽動的背。
「不要哭了,好不好?」他試著安慰她。
不過顯而易見的,他安慰人的功力是差透了,因為路紅音直覺的認為他是覺得不耐煩。
「我偏要,我就是要哭。都是你,我今天這麼倒霉都是你害的。哇!」像是要證明自己說得到做得到。路紅音哭得更用力了。
風馳月被罵得莫名其妙,他才見了她兩次,怎麼就成了罪人?他下午幫了她,現在又貢獻身上的襯衫當免費的手帕,這還叫害了她?
他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他該推開她,冷眼旁觀的離開,這才是冷漠、無情、有著鋼鐵般意志的風馳月,也才是他一向的作風。
可是,他做不到。看到她的淚水,他就是做不到。沒來由的,他的眼前又浮現一個隻果般的臉龐。
當年的小女孩,也是這樣牽絆住他的。雖然當時他才九歲,卻成熟有主見的讓許多大人自嘆不如。他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相同的情緒,所以將用于他的信物給了她,約定了相守一生的承諾,這也是他這次來台灣的目的。可是,懷中的她,為什麼也能牽動他的情緒,甚至比當年更劇烈、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