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聞他的說辭之後,魏權微微蹙起眉,但隨及又舒展開來,笑呵呵的撫著自己的三羊胡須,低言,「也罷!反正我這個商人在黃兒眼底早就是個見錢眼開、渾身銅臭味的奸商了,多他個一兩個罪名,也無所謂了。」
「謝謝老哥哥不怪孫某之罪。」
「都多少年朋友了,以我們倆的交情還會在意這一點點小事?」魏權撫著下巴,扯開話題︰「下棋下棋,我推了一個禮拜的商事,可不是要來這兒听你對不起這、對不起那的,下棋吧!」
孫謀四點點間,拿起棋子,「下棋吧!」
「裘、裘大哥,這是哪里?」孫黧黃望著這旅行數十天來第一次見到的寵偉建築而激動的拉著身後男人的衣服道。
「知道‘壁綠洲’吧?」裘衣羿問,「這建築物是肅州十字街的中心鐘鼓樓。」
肅州她自然听過。她還知道它是有另一個名字叫「酒家」,想傳是西漢因兵多酒少,霍將軍便下令將御酒倒人附近的金泉中,讓兵土欠飲,因而得來的名稱。
「鐘鼓樓?听說它與萬里長城的嘉峪關遙遙相望,二樓的西面還高掛著‘氣闐雄關’的木匾。」她喃喃的道出從前從孫謀四口中听來的事。
面前的鐘鼓樓立于磚楔台基上,為三層結構的塔形樓,通高約三十公尺,雕梁畫棟,玲瓏古樸,真是棟雄偉的建築。
「丫頭,你倒是頗有常識嘛!」裘衣羿贊賞的看著她,訝異到她虛弱的身骨還能裝同這大城市里常人道不出的事物,瞧她眉飛鳳舞的模樣,他不禁愛憐的撫去她額前的亂發,替她梳理著。
本來裘衣羿是不打算再進任何城里,而一路直達玉門關的,但是見到她前幾天要露宿荒野時,蹙著細眉,嘟著嘴又不敢叫屈的模樣,他還是打消了原本的決定,來到這兒。
畢竟要她這樣一個嬌弱的俏姑娘以天為被、以地為床,這實在是苦了她。
見她一臉得意的模樣,他不禁想要捉弄她一番,「既然如此,裘大哥要考考你。」
孫黧黃挑起一道眉,一副放馬過來的俏模樣。
「這鐘鼓樓可通肅州東南西北四大街,這四個券門上積壓有四個門額,它們分別寫了些什麼字?」這可是要有心人才能注意到,恐怕連這兒的居民都沒注意這事,這回可考到她了吧!「分別是‘東迎華岳’‘西達伊吾’‘南望祁連’‘北通沙漠’這四句門額貼切標明了這兒的地理位置,我說的對不對呀?」
「丫頭,你不僅有常識,還有知識,這不禁讓我懷疑你曾在這兒住餅。」他挑高眉。
「早說了我學問淵博了。」
裘衣羿搖搖頭,這丫頭是小看不得的。
他拉了拉馬繩,赤馬緩緩的朝東大街走去,這東大街與其人他三條大街相比,是安靜許多,坐落于街尾的清真,除了進貢時,才會為東大街帶來熱鬧的氣氛。
赤馬停在清真食堂前,裘衣羿率先下馬,然後才將孫黧黃抱下馬。
「累了吧?!」他的眼底淨是溫柔,雖然面孔仍是冰冷,但已經夠讓她窩心的了。
「不累,我還有力氣四處逛逛。」她展開笑容,替他拍掉肩上的塵土,然後掏出懷中的繡花手絹,輕輕的替他拭著臉上的沙灰與汗水。
裘衣羿被她親熱的動作給惹得內心狂跳,他粗魯的拉下在他的臉上不停動作的小手,「以後不準在大街上做這些公然調情的動作,人家會笑你不守婦節。」
又來了,他又開始專制了,孫黧黃受不了的在心中申吟。
她嘟起小嘴,自己是關心他也!「你不喜歡?那我下次找別的男人替他擦汗。」
「不準!」裘衣羿惡狠狠的低吼。……他不知道那會是個什麼樣的畫面,但是光是想,他就受不了!他不要她替自己以外的男人做任何事!孫黧黃調皮的笑著,低頭看見他的手還握著自己的手,「你最好把我放開,否則人家又要說我不守婦道,說你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了。」
裘衣羿百般不願的松開手,她對他笑了下,就轉身進入食堂里,他也跟了進去。
「客官,請里面坐,要住宿還是吃飯。」馬上就有個店小二迎上他們。
「先給我們兩間上房。」裘衣羿冷然開口。
除了孫黧黃,他仍然是冷面待人。
「是,客官。」店小二答道,然後轉過頭,對著掌櫃的高喊,「兩間上房。」
「裘大哥,我餓了。」她拉拉他的袖子。
裘衣羿溫柔的捏她的鼻子,「馬上就喂飽你的肚子。」
店小二才轉回頭,就對上這一幕親蜜的畫面,他呆了呆,剛剛他還看著裘衣羿的冷面直冒冷汗,沒想到自己竟會見到這樣溫柔的—幕,真是……
恐怕是新婚沒多久的小夫妻吧!店小二欣羨的望著他們,想到自己至今還是孤家寡人……
「小二哥,我們要吃飯。」孫黧黃動人的喊著,那黃鶯出谷般的悅耳聲音讓店小二為之一振。
嘖嘖,這樣天仙般的姑娘,柔得似水、美得如畫,恐怕是關內來的黃家閨女才能出落得這麼標致吧!「小二,我們要吃飯。」裘衣羿見面前的店小二望著孫黧黃望得兩眼都要月兌窗,嘴角都要滴口水成河了,一股無名之火從心中燃起,他冷冰冰的大聲道。
「是,客官,請隨小的來。」店小二急急領著他們到堂上坐下。
恐怖!這男人冰得足以媲美祁連山上的冰雪,和那如花般的姑娘相比簡直是糟踏了姑娘!「裘大哥,你嚇著小二哥了。」孫黧黃小聲的道。
「嚇死他最好。」他冷冷的道。
她看了他一眼,冷硬的笑容像是罩上了層冰霜,「你生氣了?」
他抿著嘴不答應逕自坐下,她嘆口氣,也跟著坐下。
「管官,要點什麼?」
裘衣羿像是沒听見般,怒視著前方,一時之間氣氛尷尬了起來。
孫黧黃伸出小手,輕搖了一下他的手,「裘大哥,小二哥問你要些什麼。」
他像是感覺到她手的冰冷般,回過神來盯著她,「你的手怎麼那麼冰冷?」
「我冷。」她見他一副凶巴巴的,她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小聲囁嚅的回答。
罷剛躲在他溫暖的懷里還覺得冷,現在才一離開,她就從腳底冷到頭頂上了。
「該死!」他低聲咒著,他怎麼忘了這肅州的溫度和洛陽差了許多,依她虛弱的身子,根本受不了這他認為是怡人的氣溫。
「過來這兒坐。」裘衣羿指著身旁的椅子,孫黧黃听話的乖乖移位,人才坐穩,她就被他納入懷中。
「裘大哥,這樣——」
「不準說話。」他生氣的打斷她的話,然後抬起頭,對站在一旁不知該進還是該退的店小二吩咐,「元寶發菜、植物四寶、祁連犛牛柳、雄關酥、百花沙雞,再加一壺清酒。」
「是。」店小二啊蚌首,退了下去。
「你到底在氣什麼?」她不解的問。
「氣你,不懂得愛惜身子,冷了也不會說一聲。」
「我怎麼曉得會冷,平時都在你的懷里,誰知道一下馬就冷起來了,總不能隨便找個男人依靠吧!」他摟著她,表情不再冰冷。
「嗯。」她緊靠著他,溫暖重回他的身邊,「裘大哥,我們到底要去哪兒?」
「沙州。」
「你要去做生意嗎?」她隨口問道,因為,沙州是中原與西域必經之地,駐于此的商人很多,是絲路的轉驛站。
「不是,我們要回家。」
「家?」她重復著,她以為裘衣羿沒有家,像他這樣一個孤雲鶴般的人,應該是不會喜歡有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