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茹目不轉楮地注意著藍凱誠的神情,一顆心蕩到了谷底。因為她從他那黑如子夜的眸中看見了質疑,看見了錯愕,甚至還看見了……淡漠。
藍凱誠企圖保持微笑,但眼前的事實卻讓他難以露出笑容。「你……到底是誰?」
方茹看著他木然的表情,只能怔立著接受他的審視,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藍凱誠的問題對她而言,仿佛是審判官在問她「有沒有罪」,她慚愧的幾乎連呼吸都覺得汗顏,更不知該如何開口。
藍凱誠見她這副表情,不祥的感覺填滿了整個胸腔。「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方茹面無表情的迎上他凌厲的目光,只能強迫自己咬著牙根,坦誠自己的身份,「我是方茹,也是你口中的方大小姐。」
方茹聞言眼楮瞇了起來,原本溫熱的心慢慢的冷卻下來。「那……柳如絮呢?」他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出這幾個字。
方茹手中緊握的紙卡被她捏出了裂痕,就像是玻璃做成的心已經出現了裂縫一樣,再也補不回原貌。
「從頭到尾都沒有這個人,柳如絮只是一個名字,自始至終都是由我方茹扮演的——」
「等等。」藍凱誠抬手打斷她的話,「你的意思是,過去的一切,全部都是我在跟一個名叫‘方茹’的女人對戲?你完全欺騙了我?」
方茹咽了口唾液,艱難地點頭,「是的。」
藍凱誠听著她肯定又平淡的回答,忍不住苦笑出幾聲,步伐不穩的連退了幾步。
「很好,非常好。」他那近乎蒼涼的笑聲在走廊上回蕩不去,一陣蕭瑟的冷風從走廊的末端歇了過來,讓他更是覺得諷刺。「什ど‘風中搖曳細柳枝,如棉似絮輕飄揚,原來這一切不過是方大小姐捉弄人的把戲罷了!我怎ど會這ど傻,竟然會相信這世界上會有沒有心機的女人?」
方茹看著他這副模樣,淚水迅速在眼中凝聚,直到它們模糊了她的亮線,也看不清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耳邊卻仍清楚的听見他嘲諷的笑聲,還有無奈的控訴。
藍凱誠深深吸了一口氣,企圖冷靜自己狂亂的思緒,同時也期盼能得到她合理的解釋,「難道你沒有什ど話想對我說的嗎?」
方茹命令自己不準讓淚水溢出眼眶,因為那會讓她看起來更懦弱,會讓他誤會她是以淚水博取同情,所以她不能哭。
「沒什ど好解釋,一切就如你所看到的。」她語氣平淡地說著,心中卻像是有千把刀在胸口劃出血痕,痛楚奪去她所有思考能力。
藍凱誠茫茫然地搖著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而那無情的答復竟是出自他心愛女人的口中……
「如……不,我該改稱你為方小姐才是。」他痛苦地扯著嘴角,臉上的笑容不再充滿溫柔,而是換成濃濃的嘲諷,「我真沒想到你是一個如此擅于演戲的女人!如今你將一個原本不把你放在眼底的男人徹底征服、玩弄在手掌心中,現在你是不是滿意了,得意了?」
方茹听見自己心碎的聲育,也听見他毫不留情的抨擊。她不怪他,真的不怪他,她只能恨自己叫「方茹」,這是她一輩子無法改變的事實。
「方小姐?」護理長尷尬的看他們,在幾乎降到冰點的氣氛中開口打破沉默。
方茹深深的看著藍凱誠,眼底薄薄的霧氣仍是掩飾不了她的受傷;為了不讓他發現,她選擇垂下眸子,閃避他審視的眼神。
‘我們走吧。」方茹盡可能地表現沉著,沒有任何表情地轉過身子往會議廳的方向走去,強迫自己忽視他那指責的目光。
方日升在台上看見女兒終于步入會議廳,立刻將大手伸出,「讓我來向大家介紹我的女兒——方茹。」
方茹猶如一尊女圭女圭似的走到父親身旁。表情木然的面對台下所有因為訝異而睜圓的眼楮。她看見台下所有人正熱烈的鼓掌,但她卻完全听不見掌聲。漸漸地,她也看不見所有人的表情,如今的她,剩下的是沒有靈魂的軀殼。
現在她惟一能體察的就是那雙痛苦的黑眸已經遠遠地離開她,再不會回頭多看她一眼了。
藍凱誠一回到住處,就先開了一瓶威士忌喝了好幾口,任憑濃灼的酒精覆蓋感情傷口的撕裂疼痛。
連續飲了三大口後,強烈的灼熱感很快的蔓延整個月復腔,酒精酥麻了他的四肢,融化了他所有知覺。
他頭昏腦脹的往沙發上倒臥,等待昏眩的感覺逐漸褪去。
他頹癱在沙發上,俊秀的臉龐出現痛苦的表情,酒氣竄升令他相當不舒服,尤其是在心情惡劣的情況下喝酒,愁上加愁的滋味更是盈滿心頭。
他這一生沒愛過其它的女人,可以讓他心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可笑的是,老天竟在他動了真心之後對他開這ど大的玩笑,讓他被自己心愛的女人玩弄了一番。
包可笑的是他對方茹絲毫沒有根意,只是後悔自己為什ど要愛得那ど深,教他傷了心又傷了身。
這種被自己所愛的女人戲耍的滋味,真是苦不堪言。
仔細回想過去與她相處的這段時間,其實他早該發覺她的身份確有蹊蹺。從最初去她家時,發現那些對醫院記錄詳細的筆記本,還有她完全不需為家計操心,以及在她的言行之間自然流露出的高貴優雅;這種種征兆都顯示她出身不凡,只是他一直沒去留意。
甚至還刻意漠視這些細節,像鴕鳥一樣逃避現實。
他真的怨不得人,也怨不得方茹,一切只能怪自己太過大意,所以才會讓自己傷得這ど深、這ど徹底。
藍凱誠舉起手中的酒瓶,透過日光燈看見瓶中琥珀色的液體,對著搖擺不定的酒液發笑;今天可以說是他活了三十年以來,最可笑的一天。
「方茹啊方茹,你真是我這一生中見過最殘酷的女人!」
他苦笑了幾聲,又痛苦的飲了好幾口酒,直到酒精麻痹了所有感覺,他才任由疲憊的身心墜入幽暗的世界之中。一切煩雜的心事,就任由黑暗席卷而去吧!
×××
在新升醫院里,謠言流竄不停。
從柳如絮到方茹,從藍凱誠到呂耕文,這四者三人的關系不停被員工談論著,最後大伙一致認為方茹是他們見過最高竿的女人,將藍醫生耍得團團轉.然後又可以釣到一名年輕有為又有家世的醫生,算得上是當今最心狠的女人,也是所有男人最不敢惹的女人。
不了解背後真相的護士們,紛紛對藍凱誠投以同情票,關愛的眼神常在他身上流連不去,而對呂耕文則是好言相勸,要他小心別步上藍凱誠的後塵。
藍凱誠對于同事從冷潮熱諷到充滿友愛的改變感到可笑。難道一定要他沒有後盾,甚至被「遺棄」之後,他的一言一行才能受到尊重嗎?
他不想再理會醫院里的任何雜務,一心只想做好分內工作,因為除了執刀及會診時間,他幾乎不離開個人休息室,完全技人工作的領域之中,不想再涉及什何流言。
這天藍凱誠正在個人休息室里準備為一天的工作畫上句點,休息室的門驀然被人推開,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來者。
他平淡的目光只放在對方臉上不到兩秒,隨後又低下頭去。
黃若凡氣焰高張的走進藍凱誠的休息室,二話不說先抽掉他手中的工作日志擱到桌子旁邊,雙手叉腰地看著他。
藍凱誠頓了幾秒,而後抬眼看向黃若凡,眼神顯得格外冰冷,「有什ど重要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