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很少生氣的,可是他的態度令我幾欲動怒了。不過我仍是壓下心中的不悅,看了桌上的公文一眼,我說︰「我希望你能夠更改這個決定。」
他無所謂地雙下聳肩,卻是沒有轉寰的說︰「不可能,人事命令已經發布了。」
沉默地注視了他幾秒鐘,我才又問道︰「你應該早就料到升我為股長可能造成的影響吧?」
「當然。」他仍是一臉不在乎地笑著。「升你為股長,我這個經理將會輕松許多。」
我好像應該生氣,可是很奇怪,我突然不在乎了。靜靜地看著他,我有些明白了為什麼能力平平的他能夠坐上經理的位置,他只看得到自己的利益。一將功成萬骨枯,像他這種不在乎犧牲別人的人,想成功不是難事吧?
「沒有其它事的話該回去上班了。」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他已站起身來。走到會議室門口他又回過頭指著桌上的公文。「那就麻煩你歸檔了。」
他一離開,我整個人便攤在椅背上瞪著桌上的公文,考慮著我或許該辭職。只是想來有些好笑,大家都為無法升官而爭得頭破血流,我卻為了升官而萌生去意。
拾起桌上的東西,我緩緩地走回辦公室去。我發現有幾個同事在看我,我看向他們時,他們卻紛紛轉移視線。我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坐回自己的位置。
第八章
「可文,剛才有你的電話。」我才剛坐下,旁邊的潔宜使探過身遞了張紙條給我。
我接下看了一眼,紙條上寫著要我去十一樓的小會議室,至于是誰找我,為什麼找我,什麼也沒寫。隨手翻到背面,才發現紙條背面寫著支持我,並且要我加油的字樣。
我愣了一下才對她說︰「謝謝。」
潔宜小心地看了周圍一眼才給我一個笑容,又連忙低下頭去。
看著,我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悲。
她是菜鳥派中較溫和的一個。長得很秀氣,講起話來輕聲細語地,就是一般人心中乖乖女的標準模樣。她對我很友善……其實她對誰都是如此的,很難想像她與人爭斗的樣于。事實上她也從不曾與誰爭吵過,頂多只是順著他人的話鋒小小八卦一下。不過她倒是常成為箭靶,經常被老鳥派欺負得淚眼汪汪地,然後菜鳥派又會聚眾來拯救她。
在我看來,她似乎是因為「惡勢力」而不得不成為菜鳥派的一份子。
我剛到這個辦公室時就是如此,壁壘分明的兩個派系,自己選一邊站,一但選定了就注定了與另一個派系為敵對的立場。我一向不受爭來斗去,所以我選擇了哪一邊也不加入。不過我也不是所謂的中立者,說我是個旁觀者倒還恰當些。
其實整個辦公室中不只她一個人是如此,只是因為膽小缺乏主見,莫名其妙地就被帖上了個標簽。從此以後行事還得處處留意是不是符合標簽賦予的形象,就怕一個不小心成為眾矢之的,被自己的派系排擠,更難容于另一個派系。
潔宜便說過羨慕我,希望像我一樣自由自在地。我听得出來她希望我幫她月兌離那個爭斗不休的小圈圈,可是我什麼也沒做。因為我不愛與人成群結黨,與她也不特別談得來,我不想勉強自己與她走得親近。再者,我也不認為自己能幫上什麼忙。想要擺月兌小圈圈的束縛,最重要的還是她自己,別人不可能代她決定些什麼……
去!這時候我干什麼還花心思去煩別人的事呢?我又看了手上的紙條一眼,我想,我還是先上十一樓報到去吧。
這棟辦公大樓九樓以上駐守的都是高層主管及幕僚,對我們這些普通小老百姓而言都是禁區。因此前往十一樓的途中,我不斷地揣想著召見我的人究竟是誰,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爾杰的父親。不過不太可能,這個公司是他的關系企業中最小的一支,所以他極少會出現在這兒。所以也有別的可能……可是任憑我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有哪個高層主管會召見我,他們只怕連公司有我這一號人物的存在都不知道吧?
不管了,誰要見我都行,就千萬別是爾杰的父親。我不斷在心中祈禱著。
不過天不從人願,一進到小會議室,我便見到那張有些熟悉卻又陌生的臉。熟悉,是因為常在傳播媒體上看到他;陌生,則是因為從來不曾面對面地見過他--宏碩企業的董事長,也就是爾杰的父親大人。
「莊小姐,請坐。」見了我,他淡淡地說。
「謝謝。」我坐下後發現了兩件事。第一,爾杰與他父親長得很像,不過,他父親看來威嚴而難親近。第二,桌上有一份員工資料,想來,那是我的。
爾杰的父親看了我一會兒,又低下頭去看著桌上的資料。然後,他將那份資料拿在手上翻了翻,抬起頭來看我。
「莊小姐是私立xx大學畢業的。」他的態度好似一個面試的主管。
「是。」我沒忽略他強調了「私立」二字。
「弟妹都在讀大學?」
「他們畢業了,我弟弟現在讀研究所。」
說完,我才覺得有些不妥。特地告訴他我弟弟在讀研究所,好似在炫耀似的。可是我沒那個意思,只是據實以告。
不過他似乎並沒有如是的想法,只是低著頭看著,又繼續問道︰「你父母都是務農的?」
「是。」他手上的資料寫得一清二楚,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找我來問這許多。不過,我仍是有問必答。
「你的考績很差。」
答案是肯定的,可是面對這個問題我實在不好意思理直氣壯地答是。所以這次我沒有回答,只在心中扮了個鬼臉。
不過他似乎也不在乎我的答案。將手中的人事資料置于桌面上,他的目光再次朝我投射而來,問道︰「莊小姐知道我為什麼請你過來嗎?」
「我想是為了爾杰。」我沒有遲疑也沒有迴避直直地望向他。
他沒有評斷我的回答,只是靜靜地看了我幾秒鐘。
「你令我有些意外,你的外貌並不出色。」他平淡地說。
確實是的。我搆不上美麗之流,甚至稱不上漂亮,至多只能說是清秀。而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因此而矮人一截,所以我也不會想為自己的長相辯駁些什麼。並且在我听來,他只是單純地陳述事實,語氣並沒有任何貶低的意味,因此我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下文。
他又瞥了桌上的個人資料一眼。
「你的家世、學歷都很普通。」
我還是沒有說話,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也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說些什麼。我相信到目前為止他所說的只是引言,而不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