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告訴我你也曾被騙,當了冤大頭。」我笑道。
他搖了搖頭,將我手中的商標拿下帖在原價的旁邊之後才說︰「我從來不在意特價與否,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當過冤大頭。不過我想,以後我會留心了。」接下我手中的提籃,他又問道︰「你吃過飯了嗎?」
「還沒。」我一向吃得晚。下班回到宿舍,總會模魚一番才解決我的晚餐。「你也還沒吃吧?」我問他。我想,他既然會如是地問,應該他還沒吃吧?
「沒有,你想吃什麼?」
「不知道,你決定。」說著,我將提藍中的東西一一歸回原位。
「為什麼又放回去?」他跟在我後頭問道。
「牛女乃必須冷藏。」我指了指最後被歸回貨架上的牛女乃說。「吃飯皇帝大,吃飽了再來買。」
將提籃放回原位之後,我們便就近找了家餐館用餐。因為已經過了用餐的尖峰時間,因此此時餐館里顯得有些冷清,我們點的餐也很快就上桌了。
吃著,我的腦中突然冒出了奇怪的念頭--我與他從來不曾「約會」過。
所謂約會、約會,總該是相約會面的,而我們卻總是這麼不期然地踫面,至多,也就是通個電話約在超市門口,一道吃晚餐,偶爾到他的住處去--不過這好像也稱不上「約會」。我想,男女朋友住得太近好像也不太好。
當然,像這樣三不五時可以不期然地遇見彼此有時是挺窩心的,可是……
可是什麼呢?我也不知道。咬著筷子,我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在想什麼?」他的手在我面前揮了揮。
我放下口中咬著的筷子,搖了搖頭,可我的嘴卻不听使喚地洩露了心中的想法︰「在想,我們從來不曾約會。」
他笑了。「你期望什麼樣的約會?」
我搖搖頭,我自己也不知道。像我們這樣的相處模式,恐怕會有許多情侶羨慕吧?幾乎天天都能見面,即使不用相約,不期然也會相遇。
我想,人總是不知足的。
輕嘆一下,我再次搖頭。「算了,別理我。」
他突然在我唇上輕喙了一下。
我掩著唇心虛地望了一下四周。
他常常這樣偷襲我,不管是不是在公共場合。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個拘謹自制的人,沒想到與他交往了以後才知道,原來真正拘謹自制的人是我。
沒說話,我低下頭啃著我的排骨,不忘責難地覷他一眼。
他全然不在意,笑得很開心。
「明天有空嗎?」他問道。
我抬眼望著他,無奈口中的排骨肉始終不願與筷子上的那一截分離,我只得一口氣將整片排骨肉都塞進口中。
「有,干嘛?」因為口中的肉,我說起話來有些含糊不清。
「我明天要參加同學會,你願不願意陪我去?」
我雙眼大睜。好不容易將口中的東西吞下肚,我總算得以口齒清晰地問道︰「可以嗎?那是你的同學會呀。」
「當然,通知單上註明了可以攜伴的。」
「嗯。」我毫不遲疑地咧著嘴點了頭。「我要去。」
***
因為他說過這次的同學會並不是正式的場合,因此我便選擇了輕松休閑的打扮。一件藍色的針織衫,搭上一條米色的及膝裙便完成了我的裝扮。
而下樓一見到他我便怔住了。
他也穿了藍色的休閑衫,配上一件淺色的卡其休閑褲。這樣的巧合,人家大概會以為我們是刻意相約穿情侶裝。該說我們心有靈犀吧?看他的表情,似乎也有如是的想法。
很開心,我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只是不幸地,我的這份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
到了同學會的會場,我發現,他的同學都很優秀,幾乎都事業有成。不過,也因此個個夜郎自大,彼此吹噓較勁著,很令我反感。
可是韓爾杰卻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其實也難怪了,他的家境本來就不差,現在自已開公司當老板,外貌依然英挺又瀟酒。反觀他的同學,三十出頭卻已頂個一千燭光的禿頭,或者腰上圍了厚厚一圈的救生圈,而且听來,他們事業上的成就也不會勝過韓爾杰多少。所以,大概也沒有人會自取其辱地來找他挑興吧?他自然也就不會有太多的感覺了。
而我的感觸卻是極深的。因為我的同學雖然不若他的同學那般個個是人中龍鳳,不過,在我的同學會上,可見不到這種虛偽暗中較勁的景況。此刻不禁慶幸我讀的是個三流的私立大學,大家成就都平平。既然我們的同學會上沒有任何成就好炫耀,大家也就只好溫情一點,彼此關心寒暄,順便回憶當年。否則像我這種「混世魔王」,很難在這樣的同學會中生存下去的。
而我也發現到,我與爾杰雖然都屬看來溫和的個性,不過,出發點卻是不同的。我只是懶得與人計較,其實心中,我還是有著極主觀的喜惡偏好。而他,卻似乎真的是「與世無爭」……
人家說,平時不生氣的人發起脾氣來特別恐怖。那他呢?平時與世無爭,真要有哪件事令他在意計較起來,又是如何景況?
想著,我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不過,當看到出現在我面前的人時,我的雙唇隨即又扯平,甚至不能控制地往下垂。
爾杰去上洗手間,而我竟在此時踫到了個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並且是我希望終其一生都別再見面的人--許文杰,曾經與我相親過的對象。
「可文,好巧,好高興在這兒看到你。」
他的話今我不自在地笑了笑,我實在沒辦法說我也很高興看到他。
他與他的家人也是在相親當天便開始大談婚事及婚後計畫的那種人。我明白地拒絕了,他卻仍不明白,以為我是故作矜持,依然故我地追求我好一陣子。
他似乎對自己頗為自信,自信得近乎自戀了,不太相信竟然有女性未拜倒于他的男性魅力之下。可是天知道,那一陣子我躲他躲得好累。不過我也沒有因此而自抬身價。我知道他的追求並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那次相親的介紹人是我大姑姑--我大姑丈很不巧的是他公司的老板。
「好久不見了,真的好高興有機會再見到你。你不是我們班上的同學吧?我相信自己的記性沒有這麼差的。你和朋友一塊兒來的嗎?」
說著,他的魔爪竟欲欺上我的手。我連忙將手縮了回來,避開他的踫觸。